天黑透了,无月无星,沉沉黑云压得很低,一滴,两滴,雨点从树叶间落到地上。霎时间,整个山林沉浸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樱花瓣随雨水落在惜缘头上。
惜缘打了个寒战,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雨水这么冰。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庞滴落。他觉得衣服都能挤出水来,可以想象得出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
呼吸逐渐困难,他张大嘴想吸进更多的空气,可那冷空气一入喉,原本干涩的喉咙像被针刺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他想起了狼羽将军轻蔑的眼神。绝对要坚持,从小到大不都是这么坚持过来的吗?就因为是庶出,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大家的认可。他不服,不甘心!
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再顾不上什么军容,惜缘几乎是用手拖着腿在爬。喉咙腥甜,他觉得自己快要跑死了,已经不能分辨前面的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一百圈,哪怕是用爬的。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八十九,还有十一圈。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眼前一黑,倒在水泊中。
惜缘迷糊中觉得自己躺在床上,被子很暖。
他不是应该在校场跑步吗!一个机警,猛地坐起。啪!头撞到一个硬的东西,惜缘不禁“哎哟”叫出声。定睛一看,狼羽将军正坐在床边吃痛地揉了揉头。
“将军。”惜缘慌慌忙忙要下床行礼。
狼羽将军把他按回床里躺着,斥怪:“莽莽撞撞做什么?行了,在我营帐内,不必多礼。”
惜缘在发烧,狼羽将军方才正要用冷毛巾帮他降温,就被突然坐起来的他撞了头,巾布也掉了。他重新浸湿了布放在他头上:“你昏迷一夜了。罚归罚,还真能要了你命不成?死撑个什么劲儿?”
惜缘看了他一眼,暗自郁闷,心道:“好的歹的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特别苛刻?”狼羽将军道。
不是觉得,本来就是。惜缘平躺在床上,委屈地抿着唇。
“你在怪我吗?”雪狼问。
“末将不敢。”惜缘答,却听雪狼轻叹道:“你睡过头误了练兵时辰,你的部下明知你在营帐却不叫醒你,为什么?”
惜缘:“……”
“咱俩很像,都出身寒微,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打拼,才有如今的地位。”狼羽将军道,“我从前同你一般急进,久了,就知道这是不可取的。士兵也是人,同样有血有肉,你该体谅他们。你知不知道你的部下私底下都在说你严苛,自己反省一下吧。”
惜缘撑起身子:“我又没做错,别人爱怎么说随他说去。”
“那我罚你,你有何感受?”狼羽将军问。
惜缘咬牙道:“当罚。”
“傻瓜。”狼羽将军伸出手揉了揉惜缘的头。他动作突然,力气又大,弄得惜缘一时愣在那儿。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和军士打好关系。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军士们才会对你效忠。”狼羽将军站起身,对惜缘说道。
“嗯。”惜缘恭敬地点点头。
“你是真心赞同我的话呢?还是不敢拂逆我?”狼羽将军笑了笑说,“惜缘,你对我不用如此小心,以后在校场上我是你的长官,私底下,就把我当朋友吧。”
他的笑如春风般温柔。惜缘第一次看见他笑,也跟着笑了。
“那惜缘和狼羽将军成了朋友?”小狼儿问。
“起初不是,后来在一起久了,慢慢就是了。”给小狼儿讲故事的人回答。他叫啸天,也是个军人。
“狼羽将军叫什么名字?”小狼儿问。
“他叫雪狼。”
“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有一个‘狼’字。”小狼儿雀跃着。孩子就是这么单纯,为名字里有同样一个字,便会开心起来。
啸天摸了摸小狼儿的头,继续说道:“雪狼的大帐离西军营很近,那次之后,每天练兵结束,他们就一起回营,边走路边聊天。雪狼时而搭着惜缘肩膀,时而拍拍他腰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惜缘都笑得很开心。可这样的画面在我眼里却特别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