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局,恐怕是谁也没有料到的,连汉八旗的众人都没有料到,平日里被满人看不起,被蒙古人看不起,虽说满蒙汉都有八旗,可汉人军的地位是最低下的,今日却在对阵时赢了不可一世的满人,在场的汉人军队竟发出了天崩地坼般的欢呼声。
在场所有清将皆是面色难看,就连底下的满人军士亦是如此,沈络对面军令台上的雅巴亥更是面如死灰,他不明白,一向引以为傲的满洲八旗军怎会这样就败了,而且败得是如此的突然。
他不明白为何三百人的骑兵竟被一百人骑兵死死吸住,他不明白为何骑兵能破了刀盾的阵型,他更不明白明明沈络是四处分兵,为何能抵挡住他处处合兵的全力一击。
赫舍里看着演武场中的众人,面色阴沉着,雅巴亥这个战法从太祖皇帝与明朝军队征战伊始便一直沿用,虽说中途有了些许改动,可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结局是不可能出现的。
待到沈络与雅巴亥重返观演台,赫舍里向沈络问道:“络儿,雅巴亥的战法我们沿用多年,虽不敢说攻无不克,却也是常胜之法,你是如何将他的部队尽数击破的?”
沈络说道:“若是全盛时期的大明,这个战法是决计无法讨得好处,虽说刀牌手将注重进攻而疏于防范的弓箭手和长枪兵护住,可也将这两种兵的战力禁锢在盾牌之后,同时也将两队刀牌手的战力浪费了。”
看着周围清将惊愕的眼神,沈络继续道:“这种阵型应对大明军队,最大的克星只怕就是火器,所以才将那一队骑兵部署在一侧,用意应该就是希望在战事一开始便最大限度杀伤明军火铳手,面对如龟甲一般的阵型,明军火铳手只得放弃对骑兵的掩射,转由骑兵克星长枪兵对阵,弓骑就是要拉开交战距离,避免骑兵一头撞上枪阵造成更大的损失。”
“只是大家都忘了,连大明也忘了,自关西八卫被吐鲁番、叶尔羌、察合台及瓦剌瓜分后,大明的战马供应锐减,也不得不缩减骑兵数量,而我今日的战法,就是依托骑兵展开的。”
“骑兵相交,枪骑总比弓骑更加占便宜,只要不是齐射,散开后的骑兵阵型能最大程度减少被箭矢射中的可能性,所以我才在雅巴亥将军对我方步兵展开环射后派出骑兵迎击,锥形阵是对付纵深薄弱的军阵最好的方法,待冲入阵中,再展开游击,保持一个对方不能拿出弓箭,却又无法全面交兵的距离,这样雅巴亥将军的骑兵就被牢牢贴住,进不能杀敌,退则有损兵之虞。”
“既然已经牵制住对面骑兵,我方骑兵则可游刃有余,弓箭对付盾阵只能射停却不能射杀,与其被动拖延时间将箭矢射光失去战力,不如将骑兵全换成骑枪,对盾阵进行投掷,骑枪的重量则可以将盾阵砸出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对于没有长枪的弓盾阵营来说,就是骑兵进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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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这样,弓盾之阵也就可以破了。”
枪盾之阵有我方弓箭手射停,要想减少伤亡只能收缩防御,如此一来速度还不如一个人正常行走,最后雅巴亥将军见我方步兵全部去对付他的残余骑兵,则拼命想要用枪盾混编队快速击破我方弓箭手,可是他慌忙之中却忘了,他的步兵能向前冲锋,我的弓箭手也能快速向后撤退,只是我的弓箭手身后干干净净,他的步兵身后却是我的一百骑兵,人的速度再怎么快,也比不过马的速度。“
“这时雅巴亥将军的骑兵已经被击破,从他的右侧和身后皆有我的骑兵冲锋,再要收缩结阵已经是来不及了,我的两侧骑兵梯次冲杀之后立即脱离,刀牌手也就刚好冲到他的步兵跟前,以三个全阵对抗两个残阵,这样的战况,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输。”
沈络将这话说完后,在场的众人心中又是一惊,是啊,似他们这种游牧民族出身的王朝,对骑兵的依赖太大的,就如刚才的演武,若不是雅巴亥对骑兵的盲目信任,也不至于在第一回合便被沈络的一百骑兵缠住,从而丧失整个战事的主动权,原来满洲八旗六万人所向披靡,却每每在与明军对抗中出现超出预想的折损,是因为他们只知兵种间的相克,却忽略了阵法的重要性。
沈络向众人深深一揖,对赫舍里说道:“义父,并非是我不想从军,我也知道此时辜负了义父对我的期望,只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万望义父能够理解。”
沈络说罢,便转身告辞,说到底,他也有汉人的血脉,曾经教会他这些战法的恩师也是汉人,他无法用在汉人处学习的知识转过头来对付汉人,此时若回关内去除了参军,也没有其他的容身之地,可他也不愿意将来在战场上与赫舍里抵死拼杀,所以只能将从前的抱负藏在心底,活过这一世庸庸碌碌的人生。
赫舍里不管身后面面相觑的众人,只死死盯着沈络远去的背影,突然间赫舍里放声大笑,众人皆以为他此番受了刺激,只是赫舍里长笑三声过后,便又看着沈络的身影,嘴里喃喃说道:“络儿啊络儿,为父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总有一天,为父要亲自将你送入军营。”
沈络一出演武场,便直接上了马车往王府而去,一路上他一直将车帘掀开,看着马车两旁快速向后退去的街景,这里的人已经全部换成了旗装,留起了金钱鼠尾,除了叫卖时能听见几句汉语,已经完全没有大汉文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