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望考虑的很是全面,其实这三日的诊治来说,顾悦行也是看出来,其实络央的医术在谢明望之上。虽然络央年轻,可是人间界的医术肯定是日益精进和深入的。谢明望的医术如果没有在入世之后自我提升或者和新出同门交流,那么就会止步于他离开人间界的那一年的造诣。而络央入世晚,可是她经手和学习的医典内容早就把谢明望当年的那套甩得远远。
但是要说周全这一切,包括安抚谛听那个少年,还是得靠着谢明望的。
所以,顾悦行不懂,那什么醉逍遥还是醉蓬莱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一个神官,医术高明仁心仁术当然很好,可是何必要断情绝爱呢?那个她的师父没有遇到良缘,怎么就如此极端地让其他人陪着她一起看破红尘?
顾悦行心中不忿:“自己运气不好,连着徒弟连遇到这个运气的机会都给抹杀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和谢明望站在同一个阵营,心中也连着跳骂两句:“老巫婆!老巫婆!”
气归气,一个成熟的武林盟主的标志就在于他气完之后立刻觉得自己幼稚。
然后顾悦行又想到,当时在槐安城中,还化名为陌白衣的赵南星初见络央,那样的态度,莫非也是因为那个.......的缘故?
***
这个问题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赵南星醒了。
在昏迷第二日的时候赵南星的体温就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了,他的手脚连着三日都被谛听勤勤恳恳的用浸了艾草和龙葵的的热帕子擦拭,终于变得又温又软。
就在谛听发现他终于可以再一次把赵南星的手脚焐热的时候,谛听又落泪了。那个小仙娥,现在被他取名叫小木头的傀儡,有模有样的用给赵南星擦过脚的毛巾给他拭泪,顾悦行刚刚进来轮班,就看到谛听正“闹别扭”一般的,把人家小仙娥的好意给拽了下来丢水盆里。
顾悦行看着水盆旁边溅出的水花,不由得摇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和个小傀儡置气呢?”
说着就要拧干毛巾熟练的往赵南星脸上朝华,被谛听一把拦下,谛听红着眼睛,但是明显情绪是高兴的,抢过顾悦行手上的毛巾,连同水盆都端走了。
跟着的小仙娥也颠颠地跟了上去。小仙娥还不会说话,长着关着兔子的嘴巴对着谛听,好像要和他说什么,谛听没理会,一人一个小木头,拐个弯就不见了。
顾悦行偏着头,看了一眼门外,此刻夕阳西落,这间屋子有些西晒,其实并不算是上宾的客房,但是络央偏偏就挑的这件。赵南星的床也特意挪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夕阳最后的余晖正好可以透过敞开的门窗把这张床罩住。但是正午的太阳却一点也不会有。
谛听这个少年听谢明望说,是赵南星的护卫。他不叫谛听,“谛听”是个职位,任何人,只要成为赵南星身边的护卫,他或者她,就是谛听。据说上一任的谛听是个年轻人,年岁大概是现在赵南星这个时候,而当时的赵南星,才十五岁,正是谛听的年纪。
顾悦行心想:这倒是反过来了,也辛苦这个小小谛听了。
这个谛听明显不是照顾人的料,谛听是个神兽,佛经故事中地藏菩萨脚下趴着的通灵之兽。谛听集群兽之像于一体,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可听过听来辨认世间万物,善听人心。
而赵南星身边的谛听,就是起这个作用。据说这个少年不是一般的耳聪目明,别说窃窃私语瞒不过,即便是远远交头接耳,也可以通过读唇语动作来看明白对方沟通的内容。而且记忆力极其可怕,监听东窗之声,可以一字不差的传达,甚至包括中间的咳嗽、清嗓,无用的嘀咕,身边草丛中蟋蟀的低语,都一字不差传达。
知道这些的顾悦行十分的吃惊,道:“怎么传达?难道是以京中擅口技者的本事来?”
谢明望:“.......”
谢明望没再理会他。
今夜轮到他守夜,谢明望说只要赵南星的身体没有冷下去就不用吵醒他。然后就打着瞌睡睡了,沐浴夕阳的那种。
半夜时分,赵南星醒了。
他稍微动了动手指就惊醒了顾悦行,顾悦行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脸疲倦却带着笑意的赵南星,赵南星说:“顾盟主好生警觉,真是风吹草动都躲不过顾盟主的耳朵。”
顾悦行揉揉眼睛,笑眯眯道:“那,依照大人所见,是我的耳力好呢?还是你家谛听更胜一筹?”
顾悦行按照络央嘱咐,只要赵南星醒了,就先别忙着给他吃东西,可以先喂一块糖。那糖是加了桔子的汁水一同熬煮的,又酸又甜,可以刺激病人分泌唾液缓和口渴的症状,甜味又可以补充一些消失的力气。
嘴里含着糖块的赵南星说话含含糊糊,声音又低,不过顾悦行耳力好呀,所以依旧听得清清楚楚:“谛听从来都是天赋者。”
顾悦行也丢了一粒糖块进嘴里,酸的他忍不住皱眉,他龇牙咧嘴:“你上一任的谛听也是如此吗?”
赵南星很虚弱,依然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有问必答的赵南星给了顾悦行无形的鼓励,顾悦行好奇劲上来,问道:“那上一任谛听,不是更加老练一些么?怎么换成了个孩子?这孩子也太小了......你一出事,他就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哭的悠,是个木头,都心软了。”
顾悦行没夸张,自从谛听那一晚上搂着小仙娥的傀儡一通大哭之后,那小仙娥都下不了嘴咬他了。这不就是哭的木头人都心软了?
赵南星不知道这一段,眼睛略微垂下,偏头,看了看房门方向,问了一个另外的问题:“这里是哪里?似乎不是驿馆?”
“你都昏迷了三天了,若是还在驿馆,那太守就应该上吊了......”顾悦行回答他,“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槐安了,在槐安大概八十里外的一个大城,叫青果。这名字真有意思。以果实作为城名的,是个大城,以树命名的,偏偏就是个小城。”
赵南星皱眉:“我忽然不告而别,那太守本来不上吊,现在也要吓得上吊了。”
顾悦行安慰他:“当时谛听出去了一会,然后带了个东西回来,好像是个手令,我是不参合你们朝堂的事情,但是谢明望看了,他就说,槐安城有人接手了,然后有你的护卫,要护送我们离开。”
“接手的是谁?”
“说来也是巧了,你当时不是用的那个小君侯的名义来这里么?来的就是那个小君侯,叫雁展颜,好像才十八岁。靠谱吗?——嗨,我问这个干嘛?我想来不理会朝廷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