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祭品,那也就是说他们没把你当人看,自然也允许你来反抗反杀。”
赵南星说:“更何况,从你的描述来说,他们好像并没有想过要出去。现场是否有留下什么东西,记载当年的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里,孟百川这才想起来真的有:“有一本石书。”
是用石头刻在悬崖峭壁上的,整整一面全部都是文字,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爬上去的,反正,应该是这百年来的不同的人陆续刻上去的。起初字体还算是整齐,一看就是上过私塾的人写的,到后来,逐渐歪歪扭扭,画笔不成书,到了最下面,笔迹最新鲜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画符,比如一根弯曲的长条,那应该是藤蔓,画中,一群小人把另外一个小人给放在了长条上,下一幅画,小人不见了,长条掉下来一些圆球,被底下的小人接到,那应该是“获得食物”的过程。
其实听到这里,再结合他们这几日的所谓“奇遇”,赵南星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能够顺利捋下去的逻辑:这地坑实际上并不是地坑,而是有很多的山洞串联而成,因为山洞很大,所以山洞可以分别装下由塌陷而落下的泥土和动植物,山洞中有空气,虽然阳光稀缺,生存环境恶劣,可是当年跟着这场地陷而留在山洞中的人和动植物都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但是生存这种事情,其实也是讲究质量的,那山洞如此恶劣,为了达到最简单的生存,他们逐渐把一些除了生存意外需要考虑的东西都抛去了。
虽然生存了下来,但是因为他们等同于是被“困”在地坑中的,谁能料到那眼前一望无际的地面之下,竟然有一座大山呢?所谓有根为山,无根为石,听说这世上最小的山紧紧只有两人环抱的大小,位于鲁南的一处农田中,而那个小山,地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怕是不简单。
所以那青果城的城中山确实是山,不过,露出地面的部分,其实仅仅只是个露头的山峰。其余的地方还埋藏在地面之下,并且有很多的山洞,因为有这个巨大的山在地下,所以百年前的群山,其实只是巨大的石头或者土坡而已。因为根基不稳,所以比如有一日会塌陷,陷落的地方,就是那真正的山的山洞中。
也是由此,相对于孟百川的“请罪”,赵南星反而觉得,他这是借着请罪的旗号来邀功。
赵南星依然保持微笑,问他:“你杀了那些要祭奠你的人之后,顾悦行知道吗?”
孟百川点头。
赵南星说:“真不小心。”
孟百川低头,面露懊恼之色:“顾悦行倒是没有怎么激动。”
赵南星笑笑,说:“他等着秋后算账呢。若是当时就激动了,那反而是好事,否则,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不过不要紧,你反正你已经在艾子书上了,害怕加这一笔账?”
孟百川未语。
赵南星说:“何况,他反而应该谢谢你,他若是尚且心明眼亮不曾逃避就该知道,那里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外泄。”
孟百川知道赵南星的意思,那地坑中是活着百年前不见天日的,已经和普通的百姓截然不同了,百年之前,甚至还没有宋国和南燕,这青果城,还是个不通四方的偏僻村寨。
既然时光过去,也会带走百年前的东西,可是那地下山洞,却把一切都定格在了百年前山崩的那一天。此后地面上斗转星移事态变迁,朝廷更换,但是这一切,都和山洞中的人事物无关。
若是顾悦行是个误入的江湖人,那么或许会凭着一股子的热心肠把这些人带出山洞,让他们重新回到天光之下。可是这就像是江湖人在路边遇到仗势欺人的不平事一样,只能管顾眼前。
话本中描述江湖人,总是离不开行侠仗义,哪怕是在路边茶摊喝个茶,遇到纨绔子弟调戏茶摊的煮茶少女,都会出手教训那纨绔一顿。然后收下了茶摊父女的千恩万谢满意离去。
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江湖大侠是偶尔路过,并且居无定所,如天上飞鸟。可是那纨绔,比如是住在附近大宅中的,即便不是城中人,也是附近,怕了那一身武功的江湖侠客,难道会怕茶摊的父女?他被人在大庭广众下伤了面子,比如怀恨在心,等到江湖人走了之后,什么时候寻仇,什么时候再次强抢民女打死老汉,还不是一声令下的事情?
对于那“山洞”中的一切,也和这个问题差不多。把那些可怜人带上来容易,或者说,不容易,但是比后续要容易的吧?
如果顾悦行只是个简单的江湖人,他或许就可以不用想其他的事情,把那些人解救于水火,然后让武林盟主或者当地知府,甚至是人间界寻求帮助,说白了就是善后。最后这位侠士依然可以来去自由来去无牵挂。剩下一堆的麻烦,留给了别人,若是武林盟主脾气暴躁一些,可能还会做梦都要骂这个热血的侠士。
如今顾悦行就是武林盟主,所以他的热血只能由他自己善后,由此,顾悦行就相对应的,少了很多的“自在的热血”。
赵南星对孟百川说:“若是顾悦行看到那些人,只怕也要犹豫一下,到底什么时候拿起屠刀的。”
没想此刻孟百川却坚持道:“属下觉得不会......顾悦行......顾悦行宁愿有些麻烦,或者说,很大的麻烦,也会尽量周全一个完美。”
这么肯定?
赵南星斜乜了孟百川一眼,短暂了对上了孟百川的视线,孟百川脸色发白,显得他的隔壁渗透的血格外的红,虽然虚弱到那样,依然紧紧抿住了唇。
“你们陷落到那山洞中也不过只有七日左右——第三日的时候,孟郊就被救了出来,之后我们一边跟着往里面防水,一边用油纸裹上了食物往里投,花了三两日......孟郊告诉我,在他们被救起来之前,你是一直和孟郊在一起的,和小孟将军以及顾悦行是失散的。所以其实算起来,你们能够静下心相处,好像还不到两天。怎么,这难道这地下时间和地上不同?地上一天,地下一年?你们成了生死患难的兄弟?”
孟百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赵南星语气中透漏的不悦,他头皮一麻,舌头都跟着打了结:“并,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