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铜铃随风而舞,阵阵天籁回荡天际,那乐音如梵音佛语般深邃,如恋人耳语般温润,如山的松涛,如海的波澜,如大地的震颤,如天雷的咆哮。
百种情绪,千种情愫,一次次令人迷痴入幻,可那炎夏凉风却一次次将人拉回现实。
这便是中土著名的“夏夜铜铃佛音声,入梦之人幻亦实”。
此情此景,崇盛不自觉的拿出玉笛,凭栏而奏。
笛音伴随着八角铜铃的节奏娓娓而动,清丽的乐音环绕在空荡的塔顶,显得无比空灵。
铃音、笛声,随风远去,又随风而归,这风便似有了生,有了魂。
凉风渐寒,清音款款,空城入心。
“先生,请问你所奏之乐是白蕖雪山吟吗?”
这声音清亮却略显青涩,崇盛的笛声被打断,一股清香之气钻入他的鼻息,他略有些失望,未能将此曲在不度塔上奏完,着实遗憾。
崇盛缓缓转身,眼前是一位白衣公子,潇洒翩翩,五官清丽,面白如雪。
“怎么你这么年轻?”白衣公子伸指而语,却又顿觉失态,脸上泛出羞涩的红晕。
“公子何出此言?”崇盛没有听懂白衣公子言中之意。
“你的笛声深沉、悲戚,我原以为是一位前辈高人。”
“如此,公子也是懂音律之人。未知公子是否去过离国白蕖雪山?”崇盛听到白衣公子准确的说出曲名,想起家乡圣山,身在异乡不觉间对眼前的陌生人有了几分亲切。
“神往之。”白衣公子走到崇盛旁边,凭栏而望。
崇盛只觉那股清香更为浓重了,难道骏国少年公子都喜熏香?
“此曲乃是离国白蕖雪山山民之乐,公子既然未曾去过,又怎么会识得此曲?”
“感觉。白蕖雪山吟,空灵质朴,俗蕴大雅,喜中带悲,登高而奏,暖风为寒,寒入人心,与这不度浮屠夏夜八角铃最是相配。”白衣公子看着整个虞城,眼中放出光彩来。
“哦?”崇盛眉头紧皱,略有所思。
“这感觉果然没错。没想到第一次在不度浮屠听得此曲居然是先生,不,是小哥所奏。”白衣公子拱手道谢。
“果然世间巧极为缘。”崇盛无奈的笑了笑,原本不该有的思念骤然间涌上心头。
“敢问小哥是离国人?”白衣公子和崇盛有同感,便又好奇问了一句。
崇盛略作思索:“不,我是行商人,只是曾去过离国白蕖雪山而已。”
“如此。方才情急打断小哥笛声,实在抱歉。不知,能否有幸听小哥奏完此曲?”白衣公子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崇盛。
“正有此意。”崇盛席地而坐,示意白衣公子在眼前落座。
白衣公子看着地面犹豫了片刻,在崇盛身旁坐下。
崇盛调了调姿势,重新吹奏。
白衣公子双手托面,随着乐感微微摇着头,深邃的眸子如同暗夜的星辰一般美丽。
此时,不度塔之后一场大战。
银芒飞舞,双刀如赤练,短匕如寒星,未及眨眼,双方已交手数和。
但见二人都颇有顾忌,所以出手轻微,生怕惊扰旁人。
“前辈。我们不用再打了。”持短匕者轻盈如燕,一个倒飞连跃数个屋顶。
“我也知你无恶意。今日你我皆有所禁忌,他日不妨放手一战。”持双刀者也收刀回鞘,其人正是枯荣。
“不敢。若放手一战,不出百合,恐怕在下已是前辈刀下之魂。”持短匕者黑衣短衫,整理蒙面。
“壮士过谦了。今日一战误会所起,胜负未分。”
“各为其主,各守其责罢了。敢问前辈大名,他日有缘再见,必与前辈把盏。”
“在下枯荣。草木枯荣。敢问壮士大名?”
“无名无姓,代号十三。”持短匕者话音未落,已然消失在夜色中的屋顶。
崇盛离开客栈后,枯荣不放心,便悄悄跟随其后,直至不度塔暗中保护。
崇盛上塔后不久,一名白衣公子也上了塔。
这位白衣公子确无恶意,只是有黑衣人尾随白衣公子也上了塔,并且一直屏息藏在佛像之后。
枯荣见状故意暴露踪迹,引开黑衣人,两人在塔后民居打了起来。
原来这黑衣人只是这白衣公子的保镖,双方交手数合,便明白误会所在,这才停了手。
代号十三?枯荣思索着,江湖上从未听过这号人物,但这人身手不凡,不该籍籍无名。
这白衣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晴雪公子!夜深了。”
塔下忽地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这叫声粗犷有力,内气十足。
“真是遗憾,今晚谢谢小哥了。”白衣公子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
“你叫晴雪?”
“是。对了,小哥你呢?”
“我叫崇盛。”
“那,有缘再见吧。”白衣公子转身下了佛塔。
“晴雪?”崇盛皱眉念叨了几遍,无奈的叹了口气:“夜深了。枯荣咱们也回吧。”
塔离枯荣所在的屋顶确有距离,可枯荣清晰的听到了崇盛的声音,清晰平淡,如在耳边。
不度浮屠,扩声之效,果然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