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此逃走,又实在是太丢人了。
别的不说,怕是要被那牙尖嘴利的小娘子给看扁了。
于是陆洵想了想,含笑起身,冲着主位的赵琦拱手施礼,也就算是冲那屏风后施礼了,然后便笑道:“洵亦不过常人也,又生得蠢笨,往昔多遭舛逆,行处皆遇白眼!幸而遇我赵公,不以洵为卑鄙,视如子侄一般,方才更是多有指点,洵心中实在是感激异常,愿请诸位一见,受洵一礼!”
屏风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管你们说什么,我先把晚辈的身份拿住了,要给你行礼,大义凛然、气势堂堂,看你们还好不好意思拿我开玩笑。
然而那后面只安静了片刻,刚才说话那女子便已经又道:“汝以子侄自居,却是大谬,你们若论叔侄,可就乱了辈分。”
后面顿时再次爆发出众女子的哄堂大笑。
笑声中,似乎有个急促的声音跑远了。
同样抚髯大笑的赵琦又拿起折扇,敲了敲屏风,“你这娘子,恁是多舌,扰我酒宴,可速去!”
后面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看得出来,赵老相公很宠那个说话的女子。
然而……印象中他今年应该七十岁上下了,那声音听着,年龄却不大。
而且,他的原配夫人,应该是在他不到四十岁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之后他好像是也一直都不曾续弦,所以,那应该是后纳的某一房如夫人。
娘子军们一去,这酒宴顿时就安静下来。
借着酒,佐以菜肴,一老一少两个人,又聊起诗词文章的事情来,一直到又过了近半个时辰,这才按下话头,却是赵琦说:“我老矣,尤爱午后小憩,今日又饮了这许多酒,更觉困乏。陆生非是外人,我便失陪了,陆生若困倦,饭罢着人带你去小憩亦可,就此离去亦可,不必客套。”
这就真是不当外人看了。
老相公说走就要走,陆洵正好也酒足饭饱,这便正式告辞,赵琦也不留,只交待一句,以后多来,随后便吩咐了仆役送陆洵出去。
一路出了府,将走时,赵家仆人还问,是不是需要着人牵了马送回去,陆洵也摆手谢绝了,一人径自离去。
他虽也觉得有了些酒意,但并不算太严重,更想自己步行。
而且尤其的是,此时也就中午刚过,他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巡检司走一趟,看能不能试试结交一下。
据说,巡检司并不隶属于各地的县衙,地方巡检司一般都是直接归属太守府管辖,部分巡检司,甚至是朝中直辖。
再加上这些巡检司,或者说叫悬镜司,平常只专心对付妖怪作乱之事,余事一概不问,跟民间就几乎没有什么交道可打,所以在民间的存在感一向不强。
他们一般会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身份,出现在民间街头巷尾的妖怪杂谈里,却唯独不会是什么朝廷的官人。
路很熟,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之前倒是不曾仔细留意,现在认真看,这衙门口显得很是窄小,即便比起邺城县衙那衙门,气势上也差了许多。
多少有些不显眼。
名牌也是小小的一个,上写了“邺城县第三巡检司”几个字。
大门紧闭。
陆洵走过去叩门,过了好大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却是一个看门的仆役,门打开,看见是张陌生脸,便问:“可有腰牌?”
陆洵赶紧道:“并无腰牌,在下并非巡检司内之人,在下姓陆,名……”
“管你是谁,巡检司重地,非请莫入!既无腰牌,可速速离去!”
随后,那人竟是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陆洵无奈,只好离开。
此时日头一照,微风一吹,他酒意有些上来了,便也不再想去其它地方的事情,掉头先往家里去。
这一路走,一路觉得酒意上涌,竟连头脑都渐渐有些昏沉,一直到看见坊门了,这才松了口气,路过门口的时候,坊丁似乎在叫着什么,还似在招手让他过去,他却也不曾理会,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于是不顾他人叫喊,大步往家里走。
转过一条巷子,不远处就是自家所在了,他精神愈发放松,浑然不曾注意到,其实这个时候,巷中有些过于的安静了。
若不曾酒醉,他刚才就应该听见的,因为坊丁守在门口,喊得正是巡检司追捕一名江湖大盗,现已躲入了本坊的事情,因此提醒大家注意,不要与陌生人说话,回到家中就关好门户,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最好及时回报。
他已有些不受控制的踉跄,一路大步向前,却不提防身后忽然有个男子一步就凑过来,随后便有个尖尖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不要叫喊,送我出坊,你自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