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曹操深深叹息一声,随手将手中竹简扔下,也不知是因何,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往日酷爱的兵书战策也成了索然无味……
“阿瞒……”
院中传来父亲曹嵩低沉呼叫,曹操忙从低矮木榻起身,又仔细整理了下衣衫,这才打开房门走出,正见身穿朝服的父亲站在院中,忙上前抱拳。
“父亲。”
看着远比往日沉稳了许多的儿子,曹嵩微微点头,人却转身走向院门,曹操忙跟在左右。
“我儿年近而立,又是陛下身边议郎,日后当谨言慎行,不可再如少年之时纨绔妄为。”
见曹嵩又再提起往日胡闹,曹操也只得低头应承。
“父亲教诲的是,孩儿不敢再妄言胡为。”
……
“唉……”
过了好一会,曹嵩深深叹息一声。
“屠家小儿之事你已知晓,使匈奴中郎将是两千石大吏,非文韬武略者不可担任,一屠家小儿……”
“一者年幼未经人事,二者又未历经战阵厮杀,三者……那小儿名声若何,阿瞒自是知之甚深,如此不忠不孝,又如何可担此重任?”
曹操一阵沉默,最后也不得不承认父亲是对的,使匈奴中郎将不仅仅是控制、驱使匈奴人向北厮杀,不仅仅是为国守御外敌,更为重要的是调和汉朝与匈奴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潜移默化,将南匈奴融入汉家血液中。
控制、驱使,就需要匈奴中郎将拥有足够的智慧、手段、能力,不仅要让匈奴人俯身听命,还要有能力打胜仗,要不然谁会听你的?
调和匈奴人各部落之间的关系,使之潜移默化承认大汉王朝,逐渐让匈奴人成为大汉朝的子民,就需要有足够的品德、仁德,否则就会成了那身死的张修,也让匈奴人更为敌视大汉朝,转头成了大汉朝的敌人。
而这一切条件,一小儿具备吗?
曹操沉默良久,不得不低头默认了曹嵩话语。见儿子如此,曹嵩又是一声苦笑。
“屠家小儿一无仁德品行,二无治世统兵之能,自是不能担匈奴中郎将一职,然现实的河套草原并不乐观。”
“鲜卑人每每南下掠我汉家为奴,外患未除,那张修又擅杀美稷单于,以至于匈奴内乱暗生,偏偏当此时,朝廷又是贪鄙宦官横流于世,陛下更是每每党锢捕杀清正之臣,国库早已空虚无力……”
“内忧外患啊……”
曹嵩苦笑长叹,许久方才再次开口。
“外有每每侵入鲜卑之贼,内有摇摆虎狼之匈奴,正值国库空虚,无力招兵北上御敌之时,那屠家小儿虽有自寻死路之意,若他能自募兵卒,为父心下亦是赞同的。”
曹操微微点头,正色道:“父亲所言甚是,若能自募兵卒为国守边,虽有诸多不足,未必不是权宜之法。”
曹嵩点头赞同,又是一阵苦笑,叹气道:“不仅为父一人赞同,三公亦是此虑,只是……只是……”
“唉……”
曹嵩长叹一声,脸上愈发的苦涩无奈。
“天尚未亮,为父得了个消息,屠家小儿不仅要买下‘使匈奴中郎将’一职,还有……定襄郡、雁门郡,除此之外,陛下亦欲将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与了那屠家小儿。”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
“父亲,此事万万不可!若那小儿证明了自身能力,有能力为国征战御边还罢,可若……若是丢了定襄、雁门两郡,北地胡人必是一鼓而下侵入并州、河东!”
曹操自幼酷爱兵书战策,曹嵩刚说到“定襄郡、雁门郡”时,他就本能的发觉到了不妥。
曹嵩苦笑道:“为父自是知晓此事万万不可,可内宫一干宦官们……他们已经说服了陛下,也幸好陛下尚未真正下了旨意,还有阻止的机会。”
曹操精神一阵,忙上前搀扶着曹嵩登上马车,马车骨碌碌离开了曹府院门,渐渐消失在街道巷口……
不仅曹操、曹嵩父子担忧,不仅众多文武大臣在家中指向皇宫,大骂宦官们的祸国殃民,就是何进、何苗兄弟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也没想到何辅竟然如此胆大,可他们又哪里知道,何辅根本不知此事,更想不到皇帝会如此疯狂。
何辅正陪着孙氏逛街呢,并不清楚朝堂上因他吵翻了天下,或许就算知道,他也不是太过在意吧?
德阳殿上,阴沉着脸的皇帝刘宏高坐,下面跪了一地文武大臣,本应该有的“都起来吧”话语,刘宏偏偏就是不开口,阴沉着脸看着满堂高冠博带大臣……
过了好一会也未有人开口,趴伏在地的曹操钢牙紧咬,在人群中猛然高喝。
“陛下,五年前时,何虎贲初入洛阳时,臣便与他见了一面,而且还是臣将人送入何府,臣当日亲眼所见何虎贲与越骑营诸将相斗。”
“正如陛下所言,何虎贲虽未加冠,却悍勇异常……”
就在这时,趴伏的曹嵩忙低声训斥。
“阿瞒你胡说什么?”
曹操像是未有听到,依然面无表情趴在地上,对着镜子般地面大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