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高望屠戮话语,何辅一阵苦笑。
“并州不比其他地方,并州九郡也无百万人丁,小子若真的屠了太原郡,美稷匈奴、漠北鲜卑不异动还罢,可若美稷匈奴造反了呢?鲜卑人南下了呢?”
何辅又是一叹。
“唉……”
“董卓有为国戍边之功,袁家呢?四世三公什么的且不言,他袁家就是当着小痴的面说,说小痴有谋反乱国嫌疑,内廷亦是用此理相问,小痴又能如何?”
“所以……生气也只是干生气。”
高望看着满面苦涩的小子,突然间竟有些恍惚,恍惚间看到了老人年轻时的样子……
“幼军不置就不置好了,也省了些是非。”
“嗯。”
“小痴也觉得是如此,事有利弊,一件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如眼前生死相搏。”
“若依大汉律法,此事是违法的,可年年穷困饥饿而死的人无数,怎么都是个死,为了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拼死一搏未尝不可。”
“更何况,在这里生死相搏,总比落草为寇要好些。”
高望微微点头,角斗场上争的是生死,却也是另外一个人生。
决斗场四周有无数人下注、嘶吼,他们大多数只是为了银钱、刺激,高台上的高贵家族同样如此,但也有一些人就是为了买下一些敢死勇士,比如……老人、何辅。
高望待在英雄楼的时间太久了,他知道,场上那些白衣白褂少女,知道再如何沉重伤势,只要不是立即死在场上,她们也有一成的机会把人救下。
一些家族来角斗场,就是为了买下敢死勇士,就是为了收入一些忠心敢死的家丁家将,一旦成了世家豪门的一员,就意味着另外一个人生。
何辅看向再次登上格斗场两人……
“任何事情都有好坏两面,若将内外廷视作阴阳两极,一件事情,若是仅内廷或外廷单方面反对,意味着好坏各半,小痴还可以尝试做一做,可若是内外廷皆反对,那就成了全是坏的了,也着实没法子去做。”
高望微微点头,上上下下全都反对,再好的事情也不能去做,做了也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看着一脸苦闷的小子,高望也不理会他人的异样眼神,伸手拍了几下何辅脑袋,脸上弥勒佛笑容依旧。
“小痴是老周的亲传弟子,本公自是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原本想着,若你真的弄了幼军,本公就把几个孩儿送入幼军历练历练。”
“幼军没了,本公也只能作罢。”
“只是……本公怎么听张公说……你还想招了那董卓手下做副将?”
何辅牙根一阵酸疼,从一旁婢女手里接过酒壶,为高望倒着酒水……
“高公不喜内外廷争斗,名下儿郎也是此处所得无畏勇士,正如高公所言,若小痴真的弄了幼军,拿出两个营将给高公也算不得什么……”
“但这只是幼军。”
“哦?”
高望一愣,饮下酒水又是一笑。
“你可是另有说辞?”
何辅再次为高望倒着酒水,看着格斗场上厮杀的四人,这一次是多人组队混战。
“小痴与先生一同游历时,在虎牢关遇到大兄典韦。”
高望极为沉稳,心下有些诧异他怎么提起他人,但他并未阻止。
“大兄典韦本是山中猎户,先生言……大兄是天生的悍勇步将,但大兄命不好,说是贴在坚固城墙上的牛皮,城墙本就固若金汤,又何须再贴一层牛皮?”
何辅叹气一声。
“若先生仅以大兄‘典韦’姓名,便言大兄是那贴在城墙的牛皮命格,小痴心下是有些怀疑的,可先生话语又无法让人辩驳,就如……就如这里厮杀的四人。”
高望坐直了些身子。
“哦?”
“说说看。”
何辅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跑到身后的曹操,又看向场中拼死厮杀的四人。
“大哥是山林猎户,每每与山林虎狼赤手相搏,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大兄出身不好……不是说先生、小痴瞧不起低贱之人,低贱之人亦有悍勇敢死勇士,正如此处每每用命厮杀之人。”
“但低贱之人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正如他们从未接触过马匹,正如他们不读书,从未接触过统兵布阵……”
“一个人再如何武勇天下,若无法统兵布阵,只凭血勇之气冲阵厮杀,在千军万马前,就算是个铁人,又能挨了几根钉子?”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只有血勇却是无能统兵之将,领兵作战后,其结果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