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舒凉上台时,下意识抬眸往台下的观众席逡巡,再次发现了霍予的身影。
啧,又来了。
舒凉不由得撇了撇嘴。
霍予反应敏锐,即便在这音乐声震天响、人声嘈杂的大厅之中,仍旧在她朝他看去的片刻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舒凉移开了视线,仿佛与他素不相识般,目光平淡。
许言生进来的时候,正好目睹了这位年轻的军阀少帅投向台上女子的毫不掩饰的视线,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霍予虽然穿着低调,但无论置身何处,那身狠戾冷冽的气场始终是掩盖不住的,何况他还生了那样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叫人看过一眼就毕生难忘。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在场的众人早已认出了人,时不时便朝他所在的方向投来好奇又畏惧的神色,但无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们的行为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离这位煞神越远越好。
因此霍予周围一圈的座位都空荡荡的,在这略显拥挤的歌舞大厅中,显得有些突兀。
许言生今天被报社的工作耽搁,主编拉着他说话的时间长了些,当他赶过来的时候,除了霍予的身边,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了。
因此,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磨磨蹭蹭,还是朝着霍予的方向走去了。
许言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人来没到跟前,讨好的笑容便提前堆在脸上。
霍予若有所察,缓缓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对方这脸色喜怒难辨,许言生心头打鼓,纠结了一会儿,在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壮了会儿胆子,才走过去,笑容透着几分僵硬:“……九爷,真巧,您又来了啊。”
霍予不置可否,没应声,放下了茶杯。
许言生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对方应声,刚开始放下的心又猛然提了起来,不安地眨了眨眼,而后瞥了眼他旁边的空位子,小心翼翼地问:“九爷,我能坐在您边儿上吗?”
就这点胆量?
霍予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许言生不明所以。
他既没有听见霍予说“可以”,也没有听见他说“不可以”,但对方没发话,他更是万万不敢转身就走的。
在这等待霍予回答的短暂的片刻,于他而言简直就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许言生心中煎熬,冷汗冒了出来,感到后悔不已。
正当他那点可怜的胆量快要坚持不住时,忽然听见面前这位年轻的军阀少帅,如同施恩般,“坐。”
呼。
他猛然松了口气,双腿一软,险些没坐到椅子上,直接跌倒。
就在他落座的下一秒,台上响起了歌声。
许言生抬眸朝着台上的人看过去,余光察觉到旁边这位也正专注地盯着台上的人,心中奇怪的感觉愈发浓烈。
他莫名冒出了个念头。
……九爷之所以大发慈悲允许他坐下,其实并不是看他可怜,而是因为他站在他面前会挡着他看人。
许言生默默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估算着从霍予这个位置朝台上正中央的人看过去的角度……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
一首歌的时间很快过去。
许言生却没怎么听进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难以自拔,越想心里头越不是滋味。
半晌,等到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时,他才意识到,茉莉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可他似乎……
并没有听。
台上的女子穿着冰蓝色的长款修身纱裙,即便她身量修长高挑,可裙尾很长,仍有一小截会拖到地上,走路时摇曳生姿。
她胳膊纤细,身姿窈窕,面纱半掩这容貌,透着几分神秘,在冷色调的灯光下白的像在发光。
望着她走到后台的身影,许言生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欲言又止地扭头,正望见霍予淡淡收回朝她看去的视线。
见他打算起身,一股莫名的冲动让许言生开口叫住了他:“九爷!”
他语气急促,霍予疑惑地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狭长黝黑的瞳眸,许言生有一瞬间感到后悔。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想到这里,他暗自咬了咬牙。
算了,死就死吧!
他鼓起勇气,强迫自己直视霍予的目光,说道:“九爷,小的有个问题想问您。”
问题?
霍予似乎有点意外,大抵是心情不算坏,便没计较他不太恭敬的态度,点了点头,示意他问。
得了应允,许言生心中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艰难地问:“您……您来这里,是为了茉莉小姐,是为了来看她的,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霍予眉间微怔,似乎有些出神,但也仅仅是极为短暂的一瞬。
神经处于紧绷状态的许言生并未察觉。
他只看见面前的人淡然地点头,承认:“是。”
……果然是,为了茉莉而来么?
这是他所预想的答案,因此听到的时候,他并没感到很意外。
但预想的和亲耳听到,得到本人证实的滋味,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像是一把大锤在他头顶重重捶了一记,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许言生喘了口气,又屏住了呼吸,不死心地,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么您,喜欢她吗?”
……喜欢她吗?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昨晚的记忆接踵而至。
夜色里,女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容中透着几分微妙的狡黠,仿佛在玩笑,又仿佛在提醒暗示着他什么一般,对他说:“千万不要爱上我。”
不要爱上她。
在不到十二小时的短暂的一天之内,她接连两次,这么提醒着。
霍予不知道,是否对于每一位追求者,她都说过同样的话,他也无意去深究和比较。
这样的行为很蠢,也像是在间接承认一件事——
他喜欢她。
这个认知,如同一记突如其来的警钟,震得他头脑发懵。
霍予想冷冷嗤笑一声。
她一再提醒,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笃定他喜欢她了?
哼,未免太过自信。
在冷血杀伐的少帅大人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感情,从来是同累赘划等号的事物。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像这世间大多数的男女般,会沉浸在男=欢=女=爱的红=尘=欲=海中不可自拔。
即便他心底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眼中,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