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拿着。”
孟川深呼吸一口气,接过那仅有的几文钱,又偷偷放在了阿婆的木枕底下。
柳阿婆看不到他做的这一切,笑道:“这就对了嘛,康儿,娘求你个事。”
“您说。”孟川道。
“能常来看看娘吗?”柳阿婆道。
“能,我以后常来看您。”孟川请她坐在床榻之上,笑道:“您啊,还是抓紧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孩子,走吧。”
柳阿婆笑了笑。
孟川点了点头。
他迈起沉重的步伐,再次走出屋里。
耳旁又响起了柳阿婆的声音,“孩子,谢谢你。”
孟川愣了愣神。
难道阿婆...
只是想柳康了,所以才...
想到这里。
孟川唉声一叹。
走出院子外。
不知过了多久。
柳阿婆也来到院子外,坐在门前凸起的台阶上,望着能走出巷子的唯一一条路,喃喃道:“康儿,慢点走,别摔着,别跑,慢点走。”
“康儿,娘想你。”
“康儿,常来看看娘。”
“...”
不知又过了多久。
柳阿婆来到屋里,躺在床榻上,嘴里一直喃喃着‘康儿’二字。
翌日晌午。
柳阿婆继续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到了吃午食的点。
她又做了些饺耳,端到屋里的饭桌上,笑道:“康儿,快吃,你看,娘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馅。”
某年某月某日。
大雪。
老人家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有邻居过来说道:“阿婆,这么大的雪,不去屋里,在院子躺着作甚?”
他来到柳阿婆的屋里,将炉子升好。
“阿婆,快进屋吧,屋里暖和。”
“好。”
柳阿婆在他的搀扶下,走进屋里。
“饿不饿啊?我给你做点吃食?”
“不了不了,您来来回回就做个饺耳,也不换个新鲜的。”
“康儿,你不最爱吃饺耳么?”
“得嘞,您又糊涂了。”
...
夜里。
柳阿婆拿出曾经孟川放在枕头下的几文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傻康儿,出门没个盘缠怎么能行。”
她走到院子里,手里拿着那几文钱。
“康儿,先别走,把盘缠拿着,盘缠。”
茫茫大雪中,唯有这位老人家的身形,在周遭打转。
深夜。
老人家回到床榻上躺下。
嘴里一直呢喃道:“康儿,慢点走,别摔着...”
声音愈来愈小。
从此以后。
柳家。
再无人于院中晒着太阳。
再无人来到门前坐着等人归来。
再无人去念叨‘康儿’那两个字。
附近的邻居,再也没有听到柳阿婆的声音。
院子里的摇椅还在,每到晌午,都会轻轻摇晃着。
厨房里做饺耳的馅还在,虽然已经发霉,可是看起来,依旧香喷喷的。
不知何年何月。
附近知道柳阿婆的邻居也老了。
逢年过节吃饺耳时,他们经常给小辈们说,从前有个叫柳阿婆的老欧,做的饺耳可难吃了呢。
...
孟川离开柳家的当夜。
他站在巷子里的拐角处。
看着柳阿婆孤自坐在门前,摇头轻叹。
有一位书生徐徐走来。
孟川做噤声状,小声道:“别惊着阿婆了。”
他本可以用浩然气,使柳阿婆脑子清楚些。
但是他没有选择这样去做。
因为那样对柳阿婆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孟先生,家师李崇文,知道您离开了忘忧林,所以想请您前往崇林书院一叙。您放心,我们书院上下,对您没有丝毫恶意。家师说,为了表达崇文书院对您的歉意,他愿倾力助您琴道再上一个台阶。”
来者深深作揖,轻声细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