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兄,你这就是不给我们杭州文人面子啊。”
不管在什么场合,总有那种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此人话音刚落。
所有的人都在陆续开口,力劝孟川写诗词。
与此同时。
船外的动静。
也被船里的人听到了。
那些女人,纷纷探出头来或者是依偎在护栏前看着孟川。
在月光的映照下,都显得仙姿卓约。
一座雅间内。
一名柳眉杏眼、肤白如玉、风韵楚楚的女子身着盛装,正看向孟川的位置。
身前,有几名姿色也算不错的女子,在相互议论着孟川。
不过,论美貌、身段、气质等,她们都略差于那女子。
“沐姐姐,您说这孟川,是真的不会作,还是不愿作?”有一名女子开口问道。
那盛装出席的女子,叫做沐婉瑜,现居京城,老家在这里。
此番回杭州,是为了接家中老人去京。
她年轻时,与杭州城里的几位名媛关系不错。
此刻,她们正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絮叨着儿时的友谊。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沐婉瑜淡淡道。
她是真正具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女子。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人觉得彬彬有礼,腹有诗书。
“沐姐姐,您在京城待了这么久,是不是早已见惯了不少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的一幕?”有人好奇问道。
沐婉瑜嘴角微翘,温婉动人道:“诗词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大魏朝积病已久,需要的不是诗人,而是能人。”
她在京城见过大世面。
出口自然与杭州城里的小家碧玉们不同。
“不愧是沐姐姐,这在京城待久了,就是不一样。”
...
孟川环视众人,沉声道:“在下不会作诗,是因为写诗只能陶冶情操,但是救不了国。
诸位都知道在下经历了千里之战,但是从山东道兖州府,到江南道苏州府,这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千里?
在下一路走来,所见之处,均是无处掩埋的遗骸,路边要饭的乞丐,甚至还有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以及豪门大院前,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老人家。
见过了那世间疾苦,在让我去做诗词歌赋歌颂太平,请恕在下实在做不到。
经义文章,或可成为治国理政之大纲总要,但是诗词歌赋,又岂能救国?
又岂能救助那些餐风露宿,连顿饱饭都吃不起的平民百姓?”
众人陷入惊讶。
姜天涯拉了拉孟川的衣角。
他深呼吸一口气,郑重作揖道:“请诸君恕罪,既然有些话,已经说了,那么在下,倒是想说个痛快。
我在苏州城里,认识了一位柳阿婆,她双眼不明,腿脚不便,每天只吃一顿饭,家里只剩几个铜板,她的丈夫、孩子,均已离世,只剩自己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活着。
她苦吗?我看不苦。因为在整个大魏朝,比柳阿婆更苦的人,大有人在!
她一天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可是很多人,连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便就活活饿死在大街、荒野之中,就连尸骨都没人掩埋。
即使侥幸有个人为其掩埋尸体,可是他连买棺材,甚至是买个凉席为其裹住尸体的钱都没有。
诸君活在闹市,看诸君衣着,想来也是家中不缺钱财之人。所以你们有时间能在这里吟诗作赋,有时间能够识文断字!可是很多人,想读书,却连本书都买不起。
他们这些穷人,为什么想读书?是因为读书能获得名利,能当官,他们想当官,想让天下穷苦人皆能鱼跃龙门,至此以后,读得起书,吃得起饭,死前能攒够买棺材本的钱。
他们羡慕你们,希望你们能读书明理,去当官为民做主,去解决世间民生疾苦。
但是若他们知道尔等在这里吟诗作赋,在这里酒池肉林,根本不顾民生之艰难,他们心中,又该是何等心酸。”
他再次向众人作揖,“诸君,抱歉,今日在下的话有点多了,总之,这诗词歌赋,在下不会作,也不愿作,还请诸位莫要为难在下。”
花船之上。
陷入久久的沉寂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
有一人鼓掌,有一人喝彩。
一时间。
所有身处于花船之上的文人墨客,纷纷齐声说道:“孟先生高义!”
“孟先生高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辈读书人,就是要为生民立命!”
“对,圣人曾经说过,读书人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孟先生高义!”
“...”
听到他们的回应。
孟川傻眼了。
本以为接下来将是一场唇枪舌剑,自己连词都准备好了。
结果...
大家好像都不按套路走啊!
竟然没有一人出口反驳!
“说得好。”
雅间内,沐婉瑜看着孟川静静矗立的方向,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庞,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以茶代酒。
敬当代读书人为国为民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