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何区分脑子好不好使,倒也简单,能从短短几行字中察觉到齐玄素有问题的张月鹿,属于脑子好使的聪明人。能被人骗到这种鬼地方的官家小姐,就属于那种脑子不太好使的。
秦湘虽然被齐玄素看作是脑子不好使的女人,但有些出乎齐玄素的意料之外,竟然没有耍弄小聪明,比如带着齐玄素一路往戈壁外走去,而是真领着齐玄素往戈壁深处行去。
两人走出三十里路都不见一处人烟,只能见到几个来往行人,然后稍作停顿。
虽然齐玄素让秦湘少说话,但秦湘还是忍不住趁着休息的间隙问道:“恩公,你到底是不是道门中人?其实我也认识一些道门之人的,说不定还有你的熟人。”
“我曾经是道门之人。”齐玄素只好说道,“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我现在只是个跑单帮的。”
“你也是前道门之人?”秦湘低低惊呼一声。
“也?这个‘也’字倒是很有意思,还有谁是前道门之人?那个骗你的人吗?”齐玄素的反应敏锐。
秦湘显然没有想到齐玄素只是从一个字中就推导出了真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掩饰,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
“那么他现在的身份呢?”齐玄素追问道。
秦湘低声道:“他现在是八部众之人。”
“八部众,其奠基元老就是叛出道门的高品道士,这些年来也不断吸收道门弟子加入其中。”齐玄素的语气说不出惊讶还是果然如此,“八部众可是隐秘结社,你的父母难道没告诫过你隐秘结社的可怕?还是说,你到了叛逆的年纪,非要跟父母对着干?”
秦湘默然不语。
齐玄素暗自摇头。
反抗父母未必是错的,毕竟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哪怕是最为推崇孝道的儒门,也提出了“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的说法。父亲有不义之举,儿子诚心规劝,规劝不行,则直言抗争,虽不顺,但使父亲不陷于不义之中,是为孝而不顺。
反对父母的根本在于自己有理,并非是
什么时候都要反对父母,也不是反对父母就一定是对的,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就拿张月鹿来说,她反对母亲的做法,未必是对的,也未必是错的,最起码是有道理的。可秦湘的这种做法,根本上就是错的。
齐玄素同时也暗暗加了小心,这里竟然有八部众之人盘踞,根据七娘所说,这些人之所以叛出道门,大多是因为其理念过于激进,手段过于残忍,被玄圣和二代地师否定,不能为道门所容,这才脱离道门继续自己的研究。
天师、地师都传承久远,不过地师不同于传承有序的天师,其传承十分混乱,于是玄圣中兴道门之后,将自己的老师徐无鬼定为初代地师,二代地师也就是玄圣的师妹,第一位全真道大真人。
二代地师也算是一代传奇人物,不仅出任全真道大真人,掌管造物之事,而且在玄圣整合道门之前,曾经炮轰上清镇,玄圣整合道门之后,又与天师联姻,成为张家主母。平心而论,二代地师的形象从来都与慈悲、悲悯无缘,反而是公认的手段狠厉,与东皇一样,功罪非常人所能论之。可就算如此,二代地师仍旧否决了这些人,可见这些人的激进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与紫光教、知命教、灵山巫教不同,世人通常将八部众与清平会、七宝坊、“客栈”归为一类,偏向中立,并不刻意与道门作对。可在这些隐秘结社中,八部众最不稳定。
如果将隐秘结社拟人化,紫光社是狐媚女子,知命教是满身死气的老人,灵山巫教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狂人,“天廷”是妄人,清平会是神秘人,七宝坊是女生意人,“客栈”是男生意人,那么八部众就是个充满执拗的书生,乍一看与正常人无异,书卷气中还有几分呆气,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疯发狂,让人防不胜防。
与八部众打交道,必须小心。
不过清平会与八部众是有来往的,或者可以称为合作伙伴,八部众需要太平钱,清平会需要八部众的各种古怪研究,比如植入副心的技术,便是清平会从八部众手中得来。
两人继续上路,秦湘侧头凝视这个云遮雾绕的男子,心中充满好奇。
齐玄素却没什么想法,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张月鹿这种女子之后,他对其他女子没什么兴趣,而且他也不是贪心之人。
又走了十余里之后,一座城池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正如七娘所说,的确是小城而已,千户所的规模远不能与西平府的府城相比。
齐玄素示意秦湘勒马停下,然后从包袱中取出自己的斗篷交给秦湘:“记得还我。”
秦湘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接过齐玄素的斗篷披在身上,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庞。
齐玄素眺望着远处的城池,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银绯鱼符。
说是城池,其实更像一座土城,
这种地方,实在很难让人将其与“白玉堂”联系起来。
看来寻找白玉堂并非容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