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普通人、凡人。
战争来临，又能怪得了谁？
如果是人类战争还好，起码输方仍旧可以活下去。
林可如果圣母一点，完全可以将领民丢给敌方领主，并且自己甘愿为奴，以保证领民免受战争之苦。
而现在，是魔兽与人类的战争。
而林可，是不愿意做奴隶的人。
唯有抗争罢了。
但是，眼前的清茶，也必须解决。
这是一个隐患！
要知道，这里很多阿赞恩的士兵，其实都是以前阿赞恩城堡的卫兵以及其他阿赞恩领主的私兵。
这些人，说难听点根本就不是士兵，而是穿着士兵装备的农夫。
说白了，都是被逼上战场的！
还有很多，是阿赞恩领地或者其他领地，听说了林可的“阿赞恩币激励”制度而跑来冒险的。
没有家国情怀，也没有生死大义，更没有纪律严明，只有投机取巧和被逼无奈。
如果此时林可处理不好，那只能让大部分民兵丧失士气。
“你说，你愿意为爱情而死……”
林可沉声开口。
“是的，统帅大人。”清茶此时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直面过生死的人，连死亡都不畏惧，还畏惧什么呢？
“这样吧，我感慨你对赫韦均尔的爱情，同时痛恨你不遵守军纪……我给你一个任务。”
林可声音略微有一丝怜悯。
这让周围的人内心一动。
自家领主大人，自家统帅，其实很好说话？
这么说，自己要是表现的可怜点，岂不是……
“……你的任务就是，镌刻！”
林可的下一句声音说出，声音立马冷了下来，仿佛寒风一样刺骨。
“镌刻！镌刻每一个在战场上牺牲的人的名字，整面阿赞恩之墙，每一块砖，每一块空白都要镌刻他们的名字！”
“不管哪一个人，只要为阿赞恩牺牲之人，你都需要镌刻，用你的双手，你的指甲，你的牙齿！”
“我要你日日夜夜呼唤，呼唤那些英灵的回归！”
“我要你日日夜夜镌刻，镌刻英灵栖息的地方！”
“我要你日日夜夜守候，守候英灵们的安息！”
“……直至众星陨落、世界崩坏、规则毁灭……亦，至死不渝！”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否真的能为爱情，忠贞到底！”
说完这句话，林可立马转身离开，追随者们也紧随其后，只留下静若寒蝉的伤兵和护士们。
“惹到林可大人，真不知你怎么想的！”原本给清茶包裹伤口的护士嫌弃地走开。
原本她听到清茶是被林可大人亲自慰问的男人，这才抢着抢着过来给他包扎。
没想到中途听说这人好像不喜欢女孩子。
笑死，连我们小仙女都不喜欢的男人，那是什么下贱的货色？
要不是当时林可走了过来，这护士早就想走了。
现在倒好，直接惹林可大人生气了！
除了护士，好几个伤员都下意识远离了清茶。
“唉，清茶……”
一个受伤的小队长上前来，愁眉苦脸的：“你为什么这样呢？兄弟几个其实都知道你和赫韦均的事，大家当作没看见就是了，你要知道，很多贵族老爷是不喜欢那种事的！”
毕竟是袍泽，是一个队伍的，大家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是有袍泽之情的。
谁知此时清茶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懊悔和绝望，反而眼睛亮得吓人。
“……原来，在林可大人眼里，他那样的农夫也是英灵么……英雄之灵……”
清茶嘴里低声自言自语。
“清茶，清茶？”小队长却以为清茶被吓傻了，推了推他。
清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小队长道：“老仁大哥，我的家里人请您帮忙照顾一二！我在一村我家田外面的大麦墩子旁边两米处的苹果树下埋了八个银币零三枚铜板，哦对了，这里还有三个……”
说着，清茶从胸甲下又掏出三个铜币，递给小队长：“这些都是我和赫韦均攒下来的，我们无法报答父母，也只能通过您将钱给他们了，另外我每个小月的薪水都给你了，只要保证兄弟饿不死就行……”
“另外，我父亲还在造纸房工作，我弟耶鲁还小，之前也受过伤，还有赫韦均妹妹，林可大人一定会照顾的，还有，还有……”
清茶开始絮絮叨叨地给小队长说话，小队长直接懵逼了。
而等清茶说完后，他直接抬腿走了，懵逼的小队长等他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喊：“清茶兄弟，你去哪儿？”
在他看来，林可大人虽然生气，虽然用了“酷刑”，但是既然没有杀清茶，那还是有救的，只要认个错什么的……
毕竟他们知道，他们那位林可大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领主，对他们也是很好的！
但是小队长“老仁”此时看着清茶远去的身影，却又忽然不知道怎么劝了。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林可大人这样做，其实并不是在惩罚清茶。
反而，反而倒像是在给清茶解脱。
“唉，这都什么事啊！林可大人的追随者兔人先生救了小耶鲁，小耶鲁的哥哥和赫韦均尔是一对儿，赫韦均尔拉着清茶来参军给林可大人报恩，对了，赫韦均尔小时候还是希赛婆婆带大的呢……”
说着，小队长“老仁”不由得自嘲一笑：“世界真小啊！”
言罢，他看到周围的伤员都在看着他，一个人更是直接开口：“老仁大哥，你说这话不是人贵族老爷说的吗？人家说‘世界真小，但是你的胸膛十分宽大’，我寻思着你婆娘的心胸，也没有贵族老爷那情人的宽大啊！”
老仁小队长闻言，眼睛一瞪：“说什么屁话，我和我婆娘那是爱情！爱情懂吗？连林可大人都称赞的爱情！哼，你们肯定不懂的，最懂我的还是粉红街的小乔娜，哼。”
“等我攒够了钱，就把她也娶回家，然后弄一个砖房，再给华森那边说说情，把小乔娜也弄去造纸房工作去……”
老仁和士兵们嬉笑着怒骂着，仿佛身上的伤痛都少了很多。
只不过他们小队的几个人，看向清茶走的方向，都有一些尊重和感慨。
他们初时不解，后面却觉得林可对这件事的处置，真的说得上是仁慈了。
让清茶的肉体因为了军纪和诺言受折磨，但是灵魂却因为忠贞的爱情得以解脱。
不过也有其他队的一些伤员不屑一顾：“你们那清茶，我估计只能撑五天……不，三天！清茶？清茶！哈，真是一个娘们的名字。”
话说出口，护士们皆冷目。
而老仁小队长也挑了挑眉，骂了回去：“你懂个屁话，你觉得你比林可大人聪明？林可大人的处置才是最好的！”
人家也回骂：“林可大人那么聪明，就是被你们这些找人蒙蔽了，不然我看林可大人就应该是公爵！”
“哼，在你心里只是公爵？在我心里是国王、那个什么议员什么的！”
“那在我心里就是神明！”
“我心里是传奇！”
……
而此时，清茶来到了阿赞恩之墙下，看着最角落、最左下角的石砖，趴了下去，伸出了手指，嘴里念叨：
“英灵、忠贞、归来、守护……”
他的眼睛，流着泪的眼睛，很明亮，明亮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