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姬文景的坏脾气,吓跑了身前无数女公子,此刻一个人站在月下,衣袂飘飘,臭着一张脸,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五个大字——
不要靠近我!
所谓,美则美矣,骇人不已,大家都选择保命为上,谁也不想被尖刺扎得遍体鳞伤。
赵清禾咽了下口水,察觉到姬文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脚步一抖,像个萧萧赴易水的壮士一般,咬紧牙关,继续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去。
有眼尖的女公子瞥见了她,大为惊奇,一拉旁边人:“快看,赵清禾还真敢挑,居然敢选中了姬世子!”
“我天,她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姬世子非将她骂哭不可!”
“就是,她结结巴巴的,肯定话都说不全!”
姬文景看着赵清禾走到自己跟前,脸上的神情依旧很“吓人”,眸中却闪过一抹异色,唇角也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
“姬,姬师兄……”
“干嘛?”姬文景仿佛很不耐烦。
赵清禾哆嗦了下,双手背在身后,“我,我能不能,送你……”
“抖什么?拿出来给我瞧瞧先。”
“哦……好……可,可是……不知道,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听你说句话能急死人,平日也没结巴成这样,快拿来吧!”
姬文景这一喝,吓得赵清禾赶紧双手奉上,眼睛紧紧一闭,睫毛颤动不已,风中抖得像只小白兔。
月光照在那根白玉簪上,流光熠熠,打眼一瞧便知是上好的质地,换句话说,看起来就“很贵”,赵家毕竟家财万贯,恐怕今夜所有的发簪加在一起,也不及这一根来得值钱。
有女公子瞧了心中不是滋味,酸溜溜道:“用点钱就想砸下姬世子吗?左三姑娘的教训还不够吗?人家可不食人间烟火,最是清高的,哪看得上这铜臭味满满的发簪,真是个土包子!”
赵清禾显然也听见风中传来的这些嘲讽,双手一颤,更加闭紧了眼眸,她感觉到姬文的视线落在那根白玉簪上,不由屏住了呼吸,心跳不止。
她索性把心一横,自己先坦白道:“我,我这个也很贵,也花了很多钱的……”
“嗯?”姬文景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赵清禾捧着那根白玉簪,双手抖得不行,脸上是羞愧又委屈的神情:“所以,对不起,我,我开始不知道你……我只是觉得这白玉簪很衬你的气质,你插上应该会很好看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想用……”
想用钱来折辱你,想用钱来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想用钱来玷污这样……高洁不染纤尘的画中仙。
看着眼前瑟瑟抖如白兔的少女,姬文景怔了怔,哑然失笑,眸光轻柔了许多。
原来,这就是她先前不敢过来的原因?
“你说,我插上会很好看?”清冷的声音在风中响起,赵清禾愣愣地抬头,只见姬文景拿起那根白玉簪,对月映照了几圈。
他眼波一转,忽地悠悠道:“世上只道钱财乃身外俗物,却不知这俗物上若添几分真情实意,便不算多惹人厌。”
赵清禾呼吸一紧,那张俊俏的面容忽地凑近她,似笑非笑:“你的真心,在这上面吗?又有几分?”
赵清禾忙不迭道:“在,在的,有,有许多分……全部,全部的真心都在上面。”
“怎么证明?”姬文景长眉一挑,依旧似笑非笑着。
赵清禾满脸通红,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些天睡觉都不离手,日夜揣在怀里,不知抚摸了多少遍,那白玉上的每一丝纹理我都……”
姬文景万没料到赵清禾会说出这样的“证明”,他冷不丁就想到一些香艳的画面,忙咳嗽两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脸上升起可疑的红晕,还好有夜色的遮掩,并不瞧得太出。
赵清禾紧张又忐忑地望着他,“那,那,我可以证明……”
“可以什么?”姬文景反问道,赵清禾下意识后退一步,姬文景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点。”
他将那白玉簪又递了回去,赵清禾脸色有些惨白,却忽然被姬文景拉起了一只手,“你不走近点,怎么帮我插上这发簪?”
“啊?”赵清禾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瞪大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姬文景长身玉立,站在月下,唇边似乎浮起一丝清淡笑意,故作无所谓道:“你不想啊,那便算了。”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赵清禾如梦初醒般,一把接过那发簪,猛地上前,差点撞到姬文景怀中。
身后奚落她的几位女公子全都呆住了,面面相觑:“怎么,怎么可能?姬世子真的收下这结巴的发簪了?可不对啊,明明……”
姬文景一记眼风扫去,冷不丁道:“比起沾满铜臭味的发簪,我更讨厌聒噪无礼,鸭子一样叽叽喳喳的嘴巴。”
那几位女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涨红了脸看着姬文景,半句话也不敢再多说,灰溜溜地急忙走开。
姬文景收回冷冽的眼神,这才看向眼前的赵清禾,拿起她的手,轻轻道:“来吧,替我插上发簪。”
赵清禾手心发热,脸颊也发热,双眸定定望着姬文景,点点头,屏住呼吸上前。
姬文景身姿俊挺,比她高出不少,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脚,红着脸贴近他胸膛,这下连耳尖都红透了。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那股月梧花香又萦绕在了姬文景身侧,两人贴得极近,姬文景几乎能感受到胸前那柔软的触感,他心念一动,倏然在赵清禾耳畔轻声道:
“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发簪是送给我的,我中意便可,天上地下,谁也管不着我的喜好,不论是发簪,还是……”
后面几个字小了下去,赵清禾没听清,心扑通扑通跳着,好不容易微颤着收回手,盈盈若水的眸子看向姬文景,正要开口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你们互赠发簪了?”
孙左扬才与妹妹拉扯完,岂料转过头就看到这一幕,月下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一副大受打击,濒临崩溃之状。
赵清禾忙后退两步,与姬文景分开,低头红着脸道:“是,是我送了发簪给姬师兄,幸得他不嫌弃……”
“你,你,你为什么要送给他?”孙左扬心痛难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像受伤至极:“为什么不等等我?清禾师妹,你知道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吗?我将所有心意全部付在这根发簪上了,不信你看看……”
他说着持簪上前,灼热的眼神似要将赵清禾活吞了般,赵清禾目露惊恐之色,步步后退,“孙,孙师兄,对不起……”
“孙左扬,疯够了吗?”姬文景拂袖一拦,挡在了孙左扬身前。
他冷笑一声,下巴微抬,拉过旁边的赵清禾,当着孙左扬的面,从怀中取出一支莹白若雪的长簪,轻巧插进了赵清禾乌黑发间,赵清禾呼吸一颤,扭头看向姬文景,一双眼眸能掐出水来。
“我们走,不与疯子论短长,莫负长夜好时光。”
姬文景又笑了声,揽过赵清禾,衣袂飘飘而去,看也未再看孙左扬一眼。
孙左扬气血翻涌,许久一声低吼,万般不甘地追出几步:“姬文景!”
却被一只手冷不丁拉住了,一回头,只看到孙梦吟幸灾乐祸的一张脸:“大哥,你刚才还说我呢,现在又是谁在死缠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