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平却说:“未必。”
“哦?”众人好奇望来。
齐平目光幽深且平静:
“现场的确没有挣扎痕迹,但未必就是自杀,别的不说,我就能做到让一个文人无从挣扎地喝下毒药,其他人当然也可以。”
“你是说他杀?”洪娇娇反问。
齐平点头,严肃道:
“很有可能,呵,记得方才我问过陈夫人的那个问题吗。
午饭是吃了东西的,陈万年今早便告假在家,如果是畏罪,且有了自杀的想法,如何还能有胃口?
当然,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如何能预知到冯步安苏醒?早早告假?又如何,能这么巧,就偏偏在我们过来前死了?”
这……众人陷入沉思。
齐平眼眸深邃,道:
“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设想下,另外一种可能,陈万安今早告假,是因为今日正是十日截止,要开早朝,而他出于畏惧,从而托病躲避上朝,清晨食欲不振,便是这个道理。
而中午时,已经得知四司衙门毫无线索,故而精神松缓,才有胃口用饭,再然后,他驱逐了下人,有可能是要见什么人……
对方,是他极敬畏的,或者,是熟悉的,故而并无戒心。
而按照时间点反推,那个时候,大概正是我从书院返回,带你们出来时。”
裴少卿恍然道:
“所以,有人得到了风声,来找到他,用毒药杀死了陈万安,并伪造了自杀现场?”
“没错!”齐平打了个响指,说道: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掌握术法的修士,才能在光天化日下,避开府内眼线!当然,如果是府内亲近之人,也有可能。”
是……这样吗……
众人精神一震,齐平猜测的版本,明显更符合逻辑。
可是……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他是谁?”洪娇娇脱口问。
齐平却没有回答。
这时候,旁边充当背景板的都察院文官终于回神,面露惊愕,心想这便是齐平的能力?
只是三言两句,便找出了逻辑漏洞,并给出合理猜测?
不,更恐怖之处在于,他似乎在开门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那时候,他们尚未想到这些。
左都御史神情复杂,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齐平能屡破大案,又为何,得到杜元春重用。
高下立判。
不过,短暂的惊愕后,这位朝堂大员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齐平这个猜测隐含的意思……
他是在说,陈万安身后,可能还有人……
而且,这个人在众人抵达前,就派高手来进行灭口……
从时间点、能力、以及作案动机上反推……最大嫌疑的凶手是……
左都御史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意识到,最大的嫌疑人是……自己!
想到这点,他脸都绿了,扭头看向齐平,就见少年校尉似笑非笑望来。
这一刻,左都御史没来由心颤,咬牙道:
“齐校尉!本官可一直与你在一块的!”
齐平笑了笑:“是啊,卑职已经忘记了,您让人去传唤陈万年那段。”
左都御史:“……”
齐平打了个哈哈,笑道:
“大人不必紧张,卑职方才所说,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的。”
左都御史却难以保持冷静,只觉自己踏入了一个陷阱……想到这,他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不对。齐校尉,本官承认,你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陈万安真的参与了此案,是那幸存的禁军,所说话语为真……倘若,是假的呢?”
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思路明朗起来:
“整艘官船覆灭,只那禁军逃了回来?
哼,本官倒觉得,那军官问题更大,也许,是他故意污蔑吴合,又命同伙杀了陈万安,从而嫁祸都察院!
此事,本官会写进折子,相信陛下自有明断!”
齐平笑容和煦,安抚道:
“卑职说过,在真相到来前,一切的猜测都有可能,或许,您猜的才是真的,亦或者,我们眼下的推理都是错的……
依卑职看来,大人最好先等一等,还有两日,才是最后的期限,也许,到时候会有转机,您说呢?”
左都御史沉默地与齐平对视。
这一刻,宦海沉浮多年的他,竟有些看不透这少年: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平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想多了。来人,先将这陈大人的尸首带回衙门,我要禀告司首。一名四名大员在家中被杀……呵,多事之秋啊。”
镇抚校尉呼啸而来,呼啸而走。
只是离开时,多了一具尸首,以及陈府上下所有人,要拘走审问。
都察院的官员们并未阻拦。
陈夫人嚎啕大哭,不知发生了什么,府内仆人慌张恐惧。
在锦衣缇骑们的马后,浑浑噩噩,招摇过市。
齐平骑在黄骠马上,眯着眼睛,没有笑容。
秋日午后,阳光灿烂,他却仿佛看到黑暗,遮住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