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是一片泽国尸体沉浮,河北则依然是昔日的宁静祥和。
人为的积水泄洪,造成的后果和天灾不同,它具有更精准的打击性。
在北岸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行了一段,他们就看到了前面的一个小镇,镇上也有消息灵通的人,看他们一行衣衫上都是泥污,好些人围上来问情况。
“你们是南岸来的?真淹了?”
“那还用问,昨天的水声跟打雷似的,一定是淹了啊。”
这些人唧唧嚷嚷的,刚经历过一场大灾的人都心烦着,谁有空搭理他们。
宗徹牵着安溆的手,径直往一家车行走去。
有人退去了,还有人继续跟着。
安溆听到有人说:“现在去冀平城,肯定能发财,别在这儿混着了,咱们快走快走。”
但也有人说道:“同是人,一个府城的都遭了这么大的难,你还想着发财?”
安溆就发现,古代人为什么重宗族了,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共同的向心精神。
像是这般一夕之间死伤那么多的事,在自己的国家,都是要降半旗全国人民默哀的大事件,现如今,外面的人听说了,多数却是想着发财。
安溆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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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的东家抬眼,说道:“你们知道现在的情形,冀平城被冲毁,这什么东西都是要涨价的。”
宗徹说道:“直接说价钱。”
东家的目光在这狼狈的人身上打量一瞬,道:“你们不容易,我也讨口饭,都不容易,这样吧,一辆车三十两。”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京城物价远高于这小地方,一辆精工细造的马车也才需要三十两。
“就你这两个破轮子加几片木板围出来的车,一点儿雕花都没有,这把头都没有打磨圆滑,你要三十两?”戴纶气愤地上前,指着那些停在一排的马车厢就是批评。
东家被说得恼羞成怒,道:“爱要不要。”
戴纶还要分辨,被戴继一把拉住了。
“宗大人,一辆车都要三十两,马匹想必更是高价。”戴继说道:“我们不如徒步前行,到了驿站再做计较。”
往北二十里左右,的确有家驿站。
已转身站到门口的东家嗤笑道:“还驿站,官府的东西只怕比我这里的更贵。”
宗徹没有同意步行到驿站的建议,打听到镇上的马行,过去以二十两的价格买了一头驴子,叫安溆坐在上面。
戴继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宗徹这人的确如顺泰帝预料的一般,不老实,顺泰帝言语中并没有把宗徹的妻子看做什么重要的人,但其实这人最重视的就是他这个据说为报恩而娶的义姐了。
跟在驴子后面的两个小男孩都蔫儿了,他也不管。
前面是一条小路,路两边是松树,将路中心遮出一片阴影,安溆提议道:“下来歇会儿吧。”
至于吃的,还是靠打猎。
几个侍卫在东边几里外找到一条小溪,捞了不少鱼上来,不过手边连调料都没有的一行人,只能烤鱼吃。
安溆带着鹧鸪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不少青色的硬果,这是一种叫拉刺梅的果子,一般生长在高纬度地区,没熟的时候有一股酸咸味。
天然的一种调味料,安溆和鹧鸪摘了不少,拿回去全在烤鱼的时候用了。
水果罐头他们还带着两罐子,吃过烤鱼在用卷起来的叶子漏斗,一人分一些甜香的罐头汁,对于众人来说便是饱足的一餐了。
早上才看过那么多人在一息之间丧命,这个时候有鱼吃有罐头水喝,大家都很满足。
就连从小没吃过一天苦的戴纶,狼狈地走了这小半天,吃饱喝足了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略做休息,众人便重新上路。
安溆要严晷兄弟俩坐驴子,宗徹直接点了两个护卫,叫背着他们。
其实上午也有护卫主动要背两个小孩子,但他们都很倔强,坚持要自己走。
大哥说过,到了北境,会有各种各样的苦难,如果他们不能适应,便要送他们回京。
他们当然是不想和母亲分离的,但是临行前母亲告诉他们,他们跟着大哥,才好成才建立功业,以后也才能接母亲到身边享福。
所以纵然很想母亲,他们也不会想刚出门就被送回去。
又走了半个时辰,安溆看到小兄弟俩都憋着红红的脸蛋儿尽力跟着大家的步伐,喊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去把俩小孩扛起来。
之后,众人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戴纶低声嘟囔道:“大哥,咱们又不是没钱了,当时为什么不买两匹马啊。”
虽然被当冤大头那会儿挺生气的,但是都抵不上现在脚后跟的疼痛。
戴继说道:“你是不是傻?宗徹为什么只买一头驴子,你觉得是他抠?”
戴纶:“不然呢?”
农家出身的人,即便当了官身上也没什么钱,当然不会舍得。
可他们不一样啊,他们是挥金如土的世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