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同胞回归,让这个距白沙城很近的村庄哭成了一片。
韩士枚哽咽着嘘寒问暖,李成邺眼眶通红。
之前随钱崇厚叛逃的一个老卒竟找到了个当年一起杀敌的袍泽,跟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的老兄弟抱头痛哭。
假道长是叶勒部唯一的道士兼医师,不但要抚慰那些受伤的心灵也要帮着瞧病,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
苏达素石见不得人哭,一个人坐在村口遥望着白沙城喝酒。
韩平安找到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兄弟,谢了。”
苏达素石递上酒囊:“既然是兄弟,说啥谢啊。”
“别的事我不会谢,但这件事我一定要谢。”
苏达素石咧嘴一笑:“好吧,我知道了。”
他是一个人跑过来的,他那些族人分别被安置在演渡州的乌斯库尔和耀建州的巴依尕勒,近的距白沙城七十里,远的距白沙城两百余里,徐浩然正领着一百多守捉郎和十几个粟特文书在那边负责安置。
韩平安喝了一口酒,问道:“划给你们的那三片草场和两块谷地,你那些族人满不满意。”
“怎会不满意,比葱岭那边不知好多少倍,话说这事我也要谢。”
“你真不打算管他们了?”
“我已经托你帮他们找到了地方,难不成还要管他们一辈子。”苏达素石生怕好兄弟不信,抢过酒囊笑道:“兄弟,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来过好日子的,不是来放牧种地的!”
韩平安知道他是真不想管,笑道:“你那些婆娘咋办,你总得回去一趟,把你那些婆娘和娃接过来吧。”
苏达素石嘿嘿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已经把她们送人了,现在是人家的婆娘,不是我的婆娘,我为啥要去接她们。”
韩平安以为听错了,惊诧地问:“送人了!”
“嗯,我们部落女人少,好多人没婆娘。”
“你跟那些婆娘生的狼崽子呢,该不会也送人了吧。”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要尊重我们突厥的风俗。再说我没亏待她们,我把这些年存的钱都分给她们了,她们别提多高兴。”
苏达素石知道这不太符合异父异母兄弟的价值观,想想又谄笑着说:“兄弟,我跟你一样大,我才十五岁,我还是孩子呢,要那么多儿子做什么。”
韩平安很想骂他渣男,可想到接手他那些老婆和狼崽子的族人一定也很高兴,竟觉得没资格骂他没心没肺。
又变成了快乐的单身汉,苏达素石觉得这是自己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嘿嘿笑道:“不就是婆娘么,你招那么多男女学生,一定有高颜值的妹子,我可以再找啊,找个知书达理、断文识字的。”
“你想祸害我的学生?”
“这不叫祸害,我只是想找个有共同语言的婆娘。”
韩平安突然有些后悔给他灌输那么多超前的理念,现在好了,他居然融会贯通,把那些超前理念与他们突厥人的传统相结合,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苏达素石不想被吐槽,赶紧换了个话题:“疯子,这次去汗帐我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
“大食的哈里发不是你说得那样传承的,是哥哥死了让弟弟上位。”
“是吗?”
“真的。”
“那就是我记错了。”
“不过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不管我哪个哥哥将来是做上大汗,等老了肯定想把汗位传给他儿子,到时候肯定会提防我,说不定会冷不丁对我下毒手,所以还是要来投奔你。”
“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再想那些了。”
“这倒是。”
苏达素石回头看看身后,随即神神叨叨地凑到他耳边:“兄弟,我现在没钱了,只能靠官俸过日子。刺史一年多少官俸,啥时候发给我?”
韩平安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你是羁縻州的刺史,又不是经制内的刺史,长安是不会给羁縻州刺史发俸钱的。”
“那你呢?”
“我这个大都督府长史也一样。”
“我去,你咋不早说,钱都分给了那些婆娘,我现在身上一文都没有,没钱这日子咋过,没钱让我咋找婆娘!”
“你不是有部落有族人么,让他们上贡点钱给你不就行了。”
“我……我担心他们缠着不让我进城,在来的路上就跟他们说了,以后只要给你交税,不用给我钱。”
他这是做小首领做怕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甩锅,结果搞成了净身出户,看着他追悔莫及的样子,韩平安差点笑岔气。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轻易收回,不然丢不起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