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收回成命呢,事实上我也不可能收回成命。”
韩平安紧盯着他,想知道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让韩平安倍感意外的是,乌图木竟掏出一份告示:“敢问长史,招募孩童入学,且提供饭食,可有此事。”
“有。”
“那我等部众可送孩童来入学?”
“当然可以,我早让人给你们送过信,你们自个儿不愿意送娃来的,担心我韩平安会把你们的子侄扣下为质,担心我韩平安会以此为借口霸占你们的奴隶。”
之前确实有这些担忧,但此一时彼一时,再由着你瞎胡闹叶勒部就不再是叶勒部了。
乌图木躬身一拜,抬头道:“既然长史一意孤行,那我等部众只能从命,明日便召集符合年纪的孩童少年来入学。不多,算上奴隶奴婢,也就三四千人。”
韩平安没想到他竟会搞这么一出以退为进,不禁笑道:“乌兄,你们这变化够大的,一下子送来这么多人来入学,虽只教授三个月,只供三个月的饭食,我也没那么多粮给他们吃啊。”
“长史不是可以借么。”
“能借的都借了个遍,再想借也借不到那么多。”
“无妨,我等部众可以凑凑,再去求求五咄、五弩失毕、胡禄屋和下谢恰等部,别说十万八万斗,就是三四十万斗也应该能凑齐。”
“利息咋算?”
“跟白云寺一样,今年借一百斗,明年这个时候还一百四十斗。”
“我要是还不上呢?”
“也与长史跟白云寺借粮一样,用剩下的田地草场河谷和白沙城抵债。”
这家伙果然有点道行……
韩平安抬头笑道:“我要是不跟你们借呢?”
乌图木看着招募学子的告示,意味深长地说:“除了跟我们借,长史还能跟谁借?不想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一来,长史要么会饿死我叶勒部三四千学子,要么只能出尔反尔,不给学子提供饭食。”
不提供饭食就没人来入学,没人入学也就没有人才。
韩平安发现竟被他算得死死的,不禁笑问道:“利息好商量吗?”
“这是最低的,怎么商量。”
“那能不能宽限两三年再还,或者明年先还点利息?”
“长史不能厚此薄彼,跟白云寺和跟那些粟特商人是怎么借的,跟我等部众也应该怎么借贷。”
“这么说我不借都不行?”
“不借在学就办不成,即便能办成也会饿死很多人。”
“可借这么多明年要是还不上,我就要净身出户,就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就算回到白沙城,长史依然长史。该上贡大都督府多少粮,我等部众依然上贡多少,只是要先从长史欠的粮中扣除。”
这是如假包换的阳谋。
办学是你说的,让送人来入学是你说的,提供三个月饭食也是你说的。
你身为叶勒大都督府长史,办的又是叶勒大都督辖下的州学,自然要紧着叶勒子弟入学,不能不收叶勒子弟而去收外面的学子。
人送来了就要吃饭,没粮真会饿死人的。
最让人惊叹的是,他借给你的粮又大多是他们的人吃掉的。
到时候能还上,他们赚。
到时候还不上,他们的人不但白吃了你三个月粮,他们还能理直气壮地接管叶勒部。
韩平安没想到叶勒部居然有这样的人才,起身笑道:“既然没得选,又不想出尔反尔,那我就跟你们借。”
乌图木以为韩平安会知难而退,本以为这招使出来就算赶不走那些突厥人,也能让他们父子名声扫地,今后再想掌控叶勒部就没那么容易,万万没想到韩平安竟真敢借,一时间竟愣住了。
韩平安就喜欢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打交道,拍拍他胳膊:“打算送三四千人来是吧,来的都是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饭量不会小,三个月少说也要吃十二万斗粮。今年城外的那些村庄又遭了兵灾,本长史想熬到明年秋收,有二十万斗应该够了,就借二十万斗吧。”
“长史可得想好,大都督府年入也不过五六万斗!”
“想好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净身出户。田地草场都是你们的,白沙城也是你们的。再说跟你们借的这些粮,也大多被你们的奴隶奴婢给吃了,这买卖你们怎么算怎么不亏。”
“长史,我等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不想看着祖上留下的基业被外人……”
“不用解释,我知道。”
“既然长史决心要借,那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三日后去叶勒城立契约,请王将军和五咄、五弩失毕、胡禄屋和下谢恰等部首领,及几位祆正见证。”
“怕我赖账?”
“二十万斗不是小数目,家父和那些叔伯那边,在下也要有个交代。”
“既然搞这么劳师动众,那我不妨多借点,除了这二十万斗粮之外再借五十万银钱,明年这个时候折成粮,连本带息一并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