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大步迈入道观,正看见那名邋遢道人在供桌前打坐。供桌上供着三个排位,分别写着“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
道人穿着一身黑衣。再仔细一看,原来那衣服本是黄色,只是污渍太多变成了黑色。
袁尚不管道观之中到处都是灰尘,大大方方的盘腿坐在地上。
邋遢道人好似此刻才发现道观之中多了一个人,也不起身,直接转过身体面朝袁尚的方向。这人毛发极其浓密,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孔,连嘴巴都被胡子盖住。他又不注意梳理,胡子、眉毛、头发上都是污物,只叫人觉得恶心。
袁尚很好的控制住表情:“张燕是怎么想的?”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音响起。
“三公子,重点不在我父是怎么想的,而是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袁尚沉默片刻,所问非答道:“张宁,坊间都传闻你是张角的独女,可是真的?”
“邋遢道人”摇头,臭虫、虱子散落一地。
“我父是张燕,不是张角。”
“呵,张燕…张角…反正你真正的父亲究竟是谁你自己清楚。”袁尚一指供桌,“我能允许你在冀州立起张角兄弟的牌位,你和张燕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张宁的面孔被毛发遮掩住,看不到脸色变化,当然也可能她的脸色根本就没有变化。
“信仰不在于表面,在于修心的过程。当然,我还是感谢你的慷慨。真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实权的魏王王子竟能拿出如此多的粮食,若不是你的帮助,这两年灾祸频发,山中不知要死多少人。”
袁尚并未得意,平静的道:“燕赵之地多豪杰,并不是所有人都如那帮阴狠的士族一般只顾眼前的利益。”
“无论如何我们都真的应该谢谢你。”
张宁伏在地上向袁尚行礼。
袁尚趁机道:“如果你真的心诚致谢就应该和张燕助我一臂之力。”
张宁重新坐好:“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袁尚一夜未睡,多少有一点点疲惫,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
闲聊终于结束,是时候说正事了。
“张燕要什么条件?钱粮?武器?驻地?城池?就算你们想要人口也不是不能谈。”
张宁摇头,再次甩下一地的臭虫、虱子。
“这些我们都不要。”
袁尚微微一怔,他似乎猜到了张宁、张燕的想法。
“你们想要的东西太危险,我可能无法答应。”
“三公子,至少听一听我们的想法。”
袁尚沉默了一秒:“说吧。”
张宁却没有立刻开口讲解,而是将手探入怀中挠了挠,抓出一只臭虫,捏死扔在地上。看她的一举一动绝对让人猜不出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袁尚终于忍不住道:“我知道你这样打扮是为了方便,但…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必要吗?”
“必要?呵呵…”
张宁轻蔑的笑道,“三公子,你是个强大的人。但可惜,你不懂我们的信仰,所以也就不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出于一个崇高的目的。”
“崇高的目的…”
袁尚将张宁的话复述了一遍,“所以说你们真正想要的是传教的权利。”
张宁肯定的答道:“不错,这就是我们太平道黑山方大渠帅张燕的要求。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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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子袁尚,你愿意接受吗?”
袁尚沉默好一会。
沉默就代表犹豫,而犹豫则代表内心深处的不认同。
所以袁尚越是沉默,张宁就越是认为他不会答应。
突然,一缕橙色的阳光透过破碎的墙壁照耀到袁尚脸上。
天亮了。
阳光将袁尚帅气的面孔照耀得灿烂夺目。
张宁毕竟是个女人,一时间忘记了使命,竟是看的痴了。
袁尚噗嗤一笑:“还真是第一次从你的眼中看出女人的样子。”
张宁知道自己刚刚失态,连忙想要守住心神,却听袁尚开口道:“你们的要求我同意了。”
“真的?”
张宁为之一喜,才刚刚恢复了几分的伪装再次失效,双手不由自主的捧在胸前,一副小女人激动的样子。
但袁尚话锋一转:“和数十年前不同,太平道的传播要接受魏王府的监管。具体措施待我再想一想。我记得上个月雒阳那边的邸报上有王垕关于宗教和世俗关系的论证,应该可以用来作为参考。”
张宁听到王垕的名字若有所思:“三公子能想得如此妥帖,我等愿意相信您的诚意。”
袁尚得偿所愿,困意也少了几分:“很好,但我该怎样联络你们?总不能还和现在一样每次都来这里撞大运吧?”
张宁抚手道:“此事易也。三公子医术精湛,可知平安药坊?”
袁尚登时一怔,他往日正是去平安药坊拿药。原来自从雒阳放开了非重型工业的民间贸易,商税大增。袁绍是依样画葫芦,也在河北、中原一代推行民间商业私有。平安药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一家连锁药店,河北各州郡都有平安药坊的分店,邺城周围更是足足有七八家之多。
张宁继续道:“您可去任何一家平安药坊,找掌柜要黄连、黄芪、黄精三味药材,就说是当做一济方药的药引,掌柜就知道您是自己人。您再将需要传递的信件交于掌柜,不出五日,我和张渠帅就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