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公堂上大门禁闭,两边砰砰两声燃起火焰,被差役带上来的柳平原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冯大随后才被押上来,火光下,他那双狭长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抹凶光,吓得柳平原往旁边躲了躲。
“六月初五,落花巷发现一具血尽而亡的女尸,经查,此女乃是木家租出去的小院儿中,杜东远从外面随便拉来的一个烧饭婆。六月初四晚和你柳平原起了争执,在同伙冯大的鼓动下,你们便杀了此女。可是?”
楚卫将得来的线索汇总,一升堂便直切主题。
这话落地,柳平原立即哭喊道:“大人明鉴,我根本没有动手,都是冯大做的。”
一旁,冯大却面色平静,待柳平原说完,才磕了一个头道:“大人,小人愿意认罪。但柳平原并非完全无辜,是他诱了那女人过去,小人才有机会动手。”
柳平原哭得眼睛都红了,向冯大道:“冯大哥,在下也不是故意将您吐露出来的,只您别把在下拉下水啊。”
他还要读书呢。
冯大看向柳平原,冷冷一笑,“姓柳的,你不会以为我不打听清楚你的事,就会贸然和你一起杀人吧。”
柳平原神色慌张一瞬,就见冯大向上禀道:“大人,小人有重大事由要报。但在这之前,小人想换大人一个承诺。”
楚卫知道他们两个都没有完全交代清楚,譬如冯大,凝萃那具尸身上的刀口很是平整,不可能是头一次杀人的人能够做到的。
有譬如柳平原,他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参与。
且那女尸在落花巷的位置很特殊,
她身下血液流出来的纹路,必定要之前布置好。
另外,最足可疑的,便是他们的抛尸地点太近了。
在楚卫之前审理过的案件中,几乎没有凶手是把尸体抛在家门口的。
冯大和柳平原这般,是太过自信,还是时间太仓促,不足以将尸体扔到更远的地方?
楚卫皱着眉头,道:“冯大,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你觉得你有和我讨价的本钱吗?”
冯大笑了笑,跪在那里,双手搁在膝盖上,倒显出一种他这样做苦力之人身上难见的从容自信来。
“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对您来说一定很重要。”
楚卫见过冯大这种人,越是平静淡然,越不可能通过严刑拷打来问出真相,想了想道:“你且说来。”
冯大说道:“小人只有一个女儿不放心,若小人将所知全盘拖出,小女以后恐怕很难应对风险,小人希望能保小女平安。”
新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这话说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然而以后楚卫不就是和他女儿分不开了?
一对陌生男女之间,男的要保女的平安,除了将她收进后院儿,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要是做不到,楚大人作为京兆府尹,还有什么脸面?
那么就是说,只要答应了,便一定要照顾好这冯大的女儿。
“不行。”
楚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左下手帮忙记录公堂上罪犯口供的新糯就斩钉截铁的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
新糯一点儿也不虚,咳了咳看向同样惊讶望来的冯大,“你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嫌疑犯,即便坦白从宽,我们也只会考虑从轻处罚你。但是你嘴里更多的线索,并不能成为你顺势要挟大人的线索。”
“冯大,你要清楚,现在即便你不说,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杀了凝萃。所以你终归难逃一死,那些别的线索,你不愿说,便带到棺材中去又何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自然可以慢慢查。”
这些话说完,楚卫身边的四大护卫兼捕头都惊讶地倒吸几口气。
新姑娘真果断啊。
线索说不要便能不要。
似乎想要妥协的大人,在新姑娘的衬托下也有些黯然失色了呢。
楚卫第一次见她这小辣椒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冯大却着急,喊道:“大人!”
楚卫道:“本官知道你最忧心你女儿的病症,不若这样,你将所知线索说出,本官可以去宫里求太医给你女儿诊治。待她病好,送回你老家。如何?”
可以说他的安排,比冯大刚才模糊说的照顾还要好。
冯大是知道这位楚大人的,皇帝的亲外孙,断案如神,为人清正,否则他不会认得这么快。
想要用那些线索给女儿找个保障,未必没有楚大人在照顾女儿时间长了之后,能生出情谊将女儿安排在后院的奢望。
只是,如今看来,奢望终究只是奢望。
公堂上这女子,美艳已极,且在公堂上随意插言而不受呵斥,定然是这楚大人的意中人。
这样的人,自己女儿落在她手里,还不跟小鸡崽儿似的好拿捏?
冯大心里一番斗争,口头道:“但愿大人说话算话。”
无力在心头升起。
其实从柳平原将他咬出来开始,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接下来,冯大开始讲述。
杀凝萃,并不是一时冲动。
“那女人就是我从街上拉进院子里的,奇怪的是我突然拉她,她竟然一点都不挣扎,到了院子里,还跟我好好说话。”
“她说她无家可归请我收留,我觉得这样的人更好处理,准备当晚就用她的血盘活阵图,然后取其心尖血找大夫给我女儿制药。”
说到这里,冯大平静的脸上罕见的现出几分怒色,“但是我没想到,那个婊子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晚睡的杜东远,他出来询问,那女人就趁我不备跑到杜东远身边。她说我欲对她不轨,叫杜东远救命。杜东远一向与我不对付,当下便把那女人带进屋里,转身还讹了我三十文钱。”
今日审案,杜东远也在公堂上,就跪在冯大身后,此时哆哆嗦嗦地辩解道:“大人,小人不敢讹诈,当时只是太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