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太皇太后、太后、陛下诏谕,辰时一刻分发考卷,辰时正开考。”
“应考士子需自备笔、墨,得到考卷,需于指定位置写明名讳、籍贯、师承,及考场号、座次号。”
“本考场为甲四考场。”
···
“辰时正开考,于午时正收卷,限时两个时辰,考题共计十道。”
“午时正至,考官高呵‘止笔’,考生务当停笔,违者考卷作废。”
“自开考至收卷,考生若有内急,可抬手示意,由监考卒陪同而去;”
“若有不适,也可抬手,受医官诊治。”
“——自考卷分发,应考士子皆不得左右窥伺、与人言谈,更禁喧闹!”
“违者逐出考场,下廷尉!”
主考官们一声声沉呵,惹得考生们冷不丁一缩脖子,下意识望向校场周围,那些甲胃齐备的北军禁卒。
和四位考官,分别位于考场四个方向一样:每个分考场的五名士卒,其中四人也各自站在考场四侧靠中间的位置。
多出来的那一人,也就是这一‘伍’的伍长,则昂首挺胸的行走于考生之间,好似是在战场上巡视。
而在主考官宣读过考场秩序之后,四位考官也并没有坐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和那伍长一样,于考场间游荡起来。
一边走着,也没忘依次核对考生的信息和座位号,以避免有人坐错了位置。
好在今天到场应考的,再怎么说也都是知识分子,倒也没人做出那找错座位的事;
一切准备就绪,考生们各自跪坐于书桉前,静静等候起考试开始的那一刻。
而在考场正中间的高台之上,这次科举的几位总主考,也终于各自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据说考题,陛下很早就同诸公通过气?”
贾贵没话找话似的一声闲聊,只惹得刘舍、卫绾、田叔等人一阵僵笑,明明没有进行任何眼神交流,却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句:“最早,陛下总共出了七十道题。”
“我等也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替陛下去掉了几道过难、过易的考题。”
“剩下五十多道,陛下则亲自从中选了其中十道。”
“那五十多道考题,我等原本就记得不大清楚,更不知道陛下选的,究竟是其中哪十道······”
从如今朝堂最位高权重的三人口中,却听到这近乎众口一词的回答,贾贵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便低头在怀中摸索起来。
——贾贵是外戚,并没有窥探考题的必要。
或者应该说:贾贵想要做官,又或是想要为家中哪个小子谋官职,也根本不需要通过什么考举。
只需要找太后姐姐说几句、找皇帝外甥提一嘴,又或是找太皇太后哭两声,便随时有千石以下的官职,供贾氏子弟随意挑选。
虽然不大可能是什么实权职务,但也总好过这科举,从二百石的位置起步,活脱就是小虾米中的小虾米。
再者,贾贵外戚之身,又背靠贾太后,就算祖中真出了个有出息的,通过考举做了官,外人恐怕也根本不会相信:这是在考文才,而不是考背景。
本来就是没话找话提一嘴,众人如此反应,贾贵自也没太在意;
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匙,便郑重其事的望向面前,这三位随便掸掸衣袖上的灰,就能在长安掀起风浪的大人物。
“奉陛下之令,此次考举所用的答卷,由鄙人携少府所制新‘简’提供。”
“若诸公没有异议,鄙人这便下令分发答卷。”
听闻贾贵此言,三位巨擘自是齐齐一颔首,旋即便将狐疑的目光,撒向高台下的那几只大木箱。
——答卷,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意味着空白竹简。
由少府负责这次考举所需的空白竹简,自然是题中应有之理。
但作为如今汉室最具权势的三位高官,刘舍、卫绾、田叔三人都十分清楚:这件事,恐怕远没有这么简单。
刘胜想要任用母族外戚主掌少府,这已经是整个朝堂都闻到味儿的事了,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没到处宣扬而已。
而贾贵作为外戚,虽然具备‘只要天子说我行,那我不行也得行’的超然地位,但少府终归是九卿,贾贵要想如此顺利的位居九卿之列,也总得做出些成绩出来,来稍微堵一堵朝野内外的舆论。
很显然,‘为考举提供空白竹简’这样近乎打杂,根本不能算作成绩的事,绝对不会是贾贵官居少府的敲门砖。
再者,如果真的是空白竹筒,这八千五百多名考生,就算按照没人一卷来计算,所需要的‘答卷’,也绝非这几只木箱所能装下······
“难道是贾氏为了造势,才倾尽家财······”
“不;”
“应该是陛下。”
“当是陛下为了给母舅造势,便出少府内帑钱,用布帛做这次考举的答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过奢靡了些?”
“啧啧啧······”
带着类似的想法,刘舍、卫绾、田叔三人,便齐齐将目光注视向那几只木箱。
而后,便是一张张洁白如雪,轻薄如布的一方形‘布片’,在少府官吏简单清点之后,分发给了从各考场汇集于此的主考官们。
约莫半炷香之后,当那一张张‘布片’都分发到考生手中,平铺在了考生面前的书桉之上,主考官们那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彻考场上空。
“陛下怜悯诸应考士子不远千里而来,又恰逢少府得此新纸,便以此为此考之答卷。”
“答卷每人三张,用尽即无。”
“文考结束,考卷不得带出考场。”
“现在,于三张答卷左边沿,不超过一寸的区域,分别写下自己的名讳、籍贯、师承,以及考场号、座位号。”
在拿到‘纸’的第一时间,考生们的第一反应是惊奇。
——纸?
不都应该是棕黄色,而且颇有些粗糙、厚重,且只能用来包一些东西吗?
这纸怎如此轻薄,又如此洁白、平坦?
反应过来自己愣了神,考生们赶忙回过神,回忆着仍回荡在耳边的‘主考官曰’,便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在答卷上各自写下自己的信息。
而在考场正中央的高台之上,贾贵也终是呵笑着回过身,对三人微拱起手。
“这纸,为陛下亲赐名:蝉翼纸。”
“是不才奉陛下之令,率少府匠作日夜赶工,方于半月之前得足数。”
“诸公若有兴趣,不妨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