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人分了几个地方。首领们住在岛东北方向,高耸的平地之上的屋舍中。其余众人三三两两,分居各处。
一座山脉南北横贯,高低起伏。最高处的山脊上,有些大小不一的岩洞,都做了存粮储物的所在。山间有一些小盆地,溪流纵横,茂草丛生。偶有闲不住的人,在岛上种了一些谷物豆类,竟也有少许收成。
白福指挥人将杜彪的房子清理出来,重新稍作粉刷。这院子有将近二十几间房子,足够众人居住。
那房子原本是白霸天所有,杜彪仅住了十几天,就命丧黄泉。女子是白霸天抢来的,被杜彪占了。白福索性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这让末柯惋惜不已。
刘大山领着村民暂回沙洲岛,其余的人在岛上住了下来。
岛上的人大都是沿海的居民,因为战争和饥荒,做了劫匪。大多数单身,无家无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赵榛令人清点了一下岛上的物资,将船只重新修理加固。
过了些日子,刘大山回到岛上。好几艘大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愿意跟着迁居鳄鱼岛的村民。锅碗瓢盆,粮食牲畜,搬来拿去,很是热闹。
赵榛叫人整修了原来的房子,又挑选合适的地方,新建了一些木屋。这些人就这样在岛上住了下来。
不再到海上劫掠。赵榛将人分成几拨,每天有人出海打渔,有人在岛上采摘野果。
刘大山领着桃花村的村民,在山间的盆地上,开垦了许多荒地,撒下种子。又拦河做坝,建了几个小水库,把鱼养了起来。
海边的小山上,建了几个猪圈,几头大肥猪嗷嗷直叫。村民将带来的鸡散放在草地上,也不去管它。傍晚的时候,小孩子们从草稞下捡出好几个热乎乎的鸡蛋来。
黄昏里,渔船乘着霞光回到岛上。满仓的鱼,白花花的,还在蹦跳。除了吃的,剩下的都被妇女们晾晒成鱼干。
正午的太阳底下,绳子上一条条破开肚肠的鱼,发出热烘烘的腥气。
鳄鱼岛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浓浓的烟火气息,让这些暴躁的汉子渐渐平静下来,安详如世人。
入夜,海风轻吹,涛声阵阵。一堆堆的篝火点起来,人们围坐在旁,饮酒欢唱,甚至彻夜不息。。
岛上椰子树很多,累累的椰子埋在绿叶间,不时有熟透的椰子掉下地。夜晚时分,扑通的声音传出好远。
山间还有一种野稻。根株粗大,结实饱满,粒粒如金。蒸饭时掺入几粒,香气四溢,甜润可口。
刘大山喜欢喝酒,在桃花村时时常自己酿酒。这回到了岛上,他就一直琢磨。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用椰子和野稻作原料,酿出一种醇香干爽的酒来。入口有椰子的甜润,也带着稻子的清香,回味悠长,甘冽宜人。赵榛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椰稻酒”。
很快,这种酒成了岛上人人都喜欢的佳酿,连妇女和小孩也不例外。
这日子让赵榛暂时忘记了世上烦忧,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而脸上隐隐作痛的伤,还不时提醒他,伤病还未结束。
刘大山又给赵榛换了几次药。口中说快好了,可脸色却始终凝重。赵榛每天忙岛上的事,也无心再问。
有一日,天下着小雨。吃罢夜饭,赵榛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听着海潮阵阵。
院门一响,元七走了进来。
赵榛起身相迎,两人一起坐了下来。细细的雨丝,斜斜的飘落,凉飕飕的,很是舒服。
元七手里拎着一坛酒。微微的酒香,正是刘大山酿造的椰稻酒。赵榛回屋拿了两个瓷碗。元七启开酒封,将两只碗都倒满了酒。
元七笑了笑,端起碗:“小兄弟,咱们干一个!”
说罢,脖子一仰,一碗酒见了底。
赵榛一乐,也不说话,双手捧起碗,一饮而尽。
元七挑了挑大拇指:“爽快!”接着搬起酒坛,重新倒满了酒。
“其实我本来是个禁兵。”元七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赵榛有些吃惊。这才注意到,平日里元七在人前时,总是穿着长袖的衣裳,从不露出胳膊和手臂。
他点点头,默默看着元七。
“在明州的船上抢劫难民,其中就有我。”元七继续说道,“我自觉灾孽深重,弃了军职,在海上做些营生。想起那些事来,还是心中难安。”
又一碗酒下肚,元气的脸有些潮红。
赵榛将他的碗中倒满酒。
“人还是要活。可如今宋室衰微,官家根本没有恢复中原的打算,盗匪横行,百姓哪还有什么活路啊!”
赵真不知如何答话,只好低头喝酒。
一坛酒喝完,两人都没再说话。
送走元七,赵榛翻来覆去睡不着。酒意上涌,脸上阵阵奇痒难忍。
他索性爬了起来,点起窗台上的蜡烛,翻起白霸天留下的几册旧书。
书上的字在眼前跳动,却一个也看不进脑子里去。脸上还是痒得难受,他忍不住想用手去抓挠。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赵榛终于在桌前坐了下来。
烛光摇曳,烛泪流下,堆成几团。
赵榛闭上眼睛,手微微颤抖,一圈一圈,将包扎的棉布解了开来。
面上顿觉轻松和清凉。潮湿的风从窗户吹进来,烛光摇摆着,突突蹿了起来。
赵榛摸索着桌上的铜镜,举到面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铜镜闪亮。
赵榛惊恐地大叫一声,将镜子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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