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公与彭越在巨野泽中休整兵马,派往安阳的使者回来把宋义滞留不前的事情告诉了沛公,还说项将军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救赵的决心。沛公就对彭越道:“我那结义兄弟性烈如火,现在卿子冠军慢军不进,怕是要发生朱亥击杀晋鄙的事情啦。”果然没过几天,就传来了项羽杀死宋义的消息。众人都佩服沛公高见。沛公就对将领们道:“项将军如今杀了卿子冠军,必定要自己去救赵。王离和章邯都是他的仇人,从此秦军就遇到了劲敌,我西进也无后顾之忧啦!”忽然有人进来报告,说怀王的使臣到了。沛公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出来迎接。
原来章邯打败项梁北上时,留下一员秦将驻守在东郡。这员秦将名叫柴武,赵x平阳人,武艺高强。他见项羽的兵马过了黄河,就率领一支秦军南下,准备袭击楚国。他很快就打下了砀郡,然后向栗县进兵,还扬言要踏平彭城。砀郡本来是沛公坚守的地方,属于楚国的领地。此时楚怀王见这支秦军径直向彭城袭来,就一面派吕臣在彭城的西面加强守卫,一面立即派人通知沛公,要求他回来保卫都城。沛公得知情况,又见事情紧急,就赶紧与部众商议。萧何道:“大军若是全部撤回,就怕耽误的时间太长,最好是派小股部队回去。”沛公郁闷道:“东阿之战时,柴武被楚军打败,没想到这个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去攻打彭城?”陆贾道:“我听说他有两员先锋,武艺也非常高强,一个叫靳强,另一个叫靳歙,是兄弟俩。此二人都是楚人。我以前游学时也曾经认识他们,现在请沛公让我回去,我愿意先说服他俩投降。若是此二人降了,柴武也会束手待擒。”忽然帐下有一个年轻人,挺身而出道:“沛公,我以前跟着祖父和大伯父,也认识此二人,他们还是我的朋友呢。若是陆大人劝说不成,我愿意和他们对阵,因为我非常熟悉他们的武艺!”沛公一看,原来是孔聚。此人是原魏安釐王的相国孔谦之孙,大儒孔鲋之侄,孔树之子,时年二十二岁,是孔子的九世孙。他小的时候就跟随父辈们在魏国认识了许多名流,后来还跟着沛公在芒砀山避祸,和樊哙一样都是得力的战将。沛公心里高兴,就听了孔聚的话,只挑了三千名骑兵,然后带着陆贾和孔聚前来栗县平定乱事。
早有人报入栗县,说刘邦提军来征讨。秦将柴武就与靳氏兄弟商议。靳氏兄弟当下表示道:“怕什么?刘邦若敢来,我们一定将他打的满地找牙!”等沛公到了城下,只见有一员秦将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头上,他正是柴武。只见他三绺长须迎风飘动,深目阔颊,不怒自威,在城头上见到沛公后就骂他背叛国家,是个不入流的亭长,没文化的村夫。沛公大怒道:“我是没文化,可你也是一个鼠辈,不然怎么会如此不识时务?”柴武就问为何说他不识时务。沛公道:“天下之人都起来反对秦国,楚怀王已经派出了两路大军征讨秦国,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助纣为虐,难道是识时务吗?”
柴武大笑道:“自古忠臣不避国难,孝儿不嫌母病。先皇创业艰难,百战成基,一统江山。秦国的万世基业难道是你们可以觊觎的吗?哼!我现在就要踏平彭城,为国家铲除隐患,你还是伸长脖颈待宰吧?”沛公也笑道:“好一个忠臣不避国难,孝儿不嫌母病。东阿之战时,你们的章将军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你一个无名之辈,也敢在此耀武扬威?”柴武道:“嘿嘿,你怎么不说定陶之役?难道你们楚人不也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吗?哈哈哈!你还是快降我,不然秦国的大将赵贲将军马上要来三川督战,把你们要全部剿灭殆尽!”秦军就一齐起哄嘲笑。沛公大怒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敢出来我就宁断你的脖子!”
一会儿,沛公看见两员将领一齐出城,一位锦袍银铠,皮肤白皙,大约三十岁左右,骑着一匹追风玉兔马,手握长抢,气势若虹,正是靳强;另一位是红脸大汉,他豹须虬髯,虎目狮眉,全身披挂,骑一匹逐日赤云火焰驹,手提一杆丈八长的浑铁方天画戟,势若奔马,正是靳强之弟靳歙。二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陆贾看见他们,就打马向前,对二人行礼道:“二位贤弟还记得我陆贾吗?”靳氏兄弟见是陆贾,就一齐作揖道:“先生别来无恙。”陆贾道:“人生天地间,应该以仁义为重,贤弟为何如此不明道义?”靳强道:“我是秦国将领,现在为国征战,难道所为之事不是为了忠义吗?”陆贾道:“贤弟你错了!二世小子太不成器,他继位后,在内推行暴x,在外大兴土木,祸害百姓,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现在六国之人都逼得走投无路才起来造反,而贤弟不为父母之邦效力,却为暴虐之国助阵,这难道是忠义吗?”靳强道:“我替国家效力,怎能说不是为了忠义啊?”
陆贾道:“贤弟是楚国人,你难道忘了楚怀王是怎么死的?我们都是楚人,你不替楚国效力,却替秦国卖命,怎能说是忠义?况且天下皆叛,都是为了复兴六国的旧业,你就更应该报效楚国,这才是大义所在,人心所向!”靳强道:“我们虽是楚人,可侍奉秦国已经十几年了,况且朝秦暮楚的事情是古人所唾弃的。有道是‘食君之禄,就得替君办事’啊?若是心怀叛逆,那才是不忠不义?”陆贾道:“不对!武王讨伐殷纣,所有人都称颂他的德行,没有人指责是叛逆。现在胡亥就是桀、纣一样的暴君、庸主,楚怀王好比是周武王。现在我家沛公奉楚怀王之令讨伐无道,这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的义举!”靳强道:“秦国疆土辽阔,甲士百万,楚国以前都无法战胜,何况是现在?先生还是不要被叛逆者所蛊惑,尽早束手待擒吧?”陆贾又道:“我听说‘天下的事情,公理战胜权势才算正常,权势战胜公理就是反常。现在天下人向往的是仁政清明的好社会,因此只有推翻了无道的暴秦,仁政的社会才会实现,所以就看公理掌握在谁的手中。一时的强权在于权势,千年的仁政在于公理。秦国虽然势强,但人心尽失,这就好比是一时的强权。现在公理就掌握在楚怀王的手中,这就好比是掌握了千年的仁政,因此楚国就一定能够战胜强秦。假如违背了公理而倒行逆施,最终会被时代所淘汰、被人们所唾弃,请贤弟三思?”靳强道:“你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秦国雄据关中,只要阻住崤函的险要,就是百万大军也打不进去,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陆贾道:“大和小是变化的,我听说一万个人都拿起弓箭同射一个目标,目标没有射不中的。世上的万物明媚繁盛,如果用来伤害一条生命,生命就会完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起来反对秦国,秦国怎么会长久?全天下的人都要击杀秦帝,秦帝岂能长寿?所以诛灭秦国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希望贤弟不要过于执着,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靳强就默不作声了。
柴武在城头听到了陆贾说的话,又见靳强犹犹豫豫,不肯开战,就大怒道:“靳强,你还愣着干什么?跟他们讲什么道理,快点砍下楚将的脑袋!”靳强就只好上前交战。孔聚也挥动长戟,上前拦住靳强道:“孔聚在此,二位失礼了!”靳强见是孔聚,大惊失色道:“你是圣人之后,怎么也帮助叛逆?”孔聚道:“圣人之后才知正义与邪恶,为正义而战才不妄为圣人之后,若是不分正义与邪恶,是非混淆,那才是糊涂虫。我今为正义而战,又不失汤、武之道。”靳强道:“今日若是交战,朋友之情就不复存在了。”孔聚道:“正义所在,就不能再讲朋友之情,你放马过来吧?”
靳强旁边的靳歙道:“哥哥坐镇,我去交战!”就拍马杀了出来。靳强道:“弟弟应该小心厮杀,为国立功!”二人就来到阵前,大杀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沛公见靳歙武艺高强,心中暗自称奇,就对靳歙非常喜欢。二人又杀了一阵,靳歙便虚晃一枪,弃了孔聚,打马朝东败走。孔聚也不甘落后,从后面紧紧追来。靳歙跑到隐蔽处,回头对孔聚道:“天下都叛秦了,我们早有起兵的想法,只是迫于无奈,刚才陆先生的一番话很有见地,所以把你引到这里来,请明日全力攻城,我们兄弟就会把城池献上。切记、切记!”孔聚就道:“多谢多谢!”又怕城上的人看出破绽,就假装不依不饶,又追杀了一阵。靳歙绕城一圈,就败回了城中。孔聚回来后,把靳歙的话告诉了沛公。沛公听了十分高兴,就和陆贾再次商议。
靳歙回到城中来见柴武,说孔聚武艺高强,未能取胜。谁料柴武大怒,就喝斥刀斧手把靳强拿下问罪。靳强大叫无罪。柴武道:“你今日被陆贾的一番歪道理所迷惑,不是被我一声喝醒,你几乎要临阵倒戈,还说无罪?”靳强道:“我明天亲自和孔聚决一死战,如若不胜,再杀也不迟啊!”只见一人在下面愤怒地大叫:“我兄长是栗县的保障,如果杀了他,谁来守城?”正是靳歙。柴武就喝斥道:“你们兄弟想谋反吗?”靳歙道:“我二人忠心事奉秦国,大人为何要怀疑我们?”柴武道:“既然如此,就看你们明天的表现。哼!”
当天晚上,靳歙对哥哥靳强道:“天下的人都起来反秦,可是柴武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如杀了他,去投奔沛公,建功立业!”靳强道:“柴武对我俩还不错,杀了不仗义啊!”靳歙就把白天和孔聚相约的事情告诉了哥哥靳强,然后又贴着耳朵捣鼓了一番。靳强听了弟弟的话,非常高兴,两人就商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