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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9 同谋(下)

“用你的嘴说!你以为你能写出什么惊世文章来解释他干的破事?”

周雨放下手,莫可奈何地看着柜子。过了一会儿后他说:“荆璜并不是不会犯错的。”

“好精彩,”罗彬瀚夸奖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他的思维模式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差异部分只是阅历和教育的结果而已。而且,和大多数正常修行的山中人不同,他不具备调节自身年龄的能力。对于其他山中人,对外表现的形象和实际的心理状态并没有必然联系,可以说只是一种对旁观者施展的认知障碍。可是对荆璜却会造成实际的影响。”

“他至少活过几百年了。”

“那是单纯以经验积累而论的。即便是我们这里,也有那种能够提前好几年进入大学的天才少年吧?或者是因为家庭变故而要提前面对社会的早熟儿童。这些人虽然在知识或阅历上超越了一般成年人的水准,可是身体和头脑的发育并没有真正完成,也仍然会受到激素变化的心理影响。对于同样的事物,即便在智力上没有差异,成年人和孩童能够理解的层次也是不同的――虽然荆璜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生理机制,他的身体仍然是以赤县标准下的十六岁少年为基准形成的,并不具备超越年龄的理解能力。所以,如果你以圣人贤者的标准去要求他,那也只能得到失望而已。”

“这么说,你觉得他只是个高分低能的天才儿童咯?”

“谈不上是低能吧。但是,对于事情的认知能力是无法与他的实际寿命相比的。”

“他预见不到事情的结果?”

“不是的……只是他不能够提前理解自己将会为结果后悔。你初中时不是也有过那种行为吗?明明之前已经有人在翻栏杆逃课时被扎伤了大腿,结果你也还是接着去做。能够说你没有预见到受伤的风险吗?”

“去你的。”罗彬瀚说,“这是两回事!我伤的是我自己!”

“当时盯梢的人是我吧?如果你真的发生了意外的话,连我也会受到连带处分的。”

“你是自愿盯梢的。我可没逼你干。”

“确实。如果当时再年长十岁左右的话,我大概就不会这么做了。毕竟站在父母老师的立场看,我可不是在帮你。但那时候我也没有完整的判断能力,只是凭着直观感觉做事而已。”

罗彬瀚没再说什么。他很清楚周雨正在不动声色地跟他打感情牌。这人其实挺会玩这一手的,毕竟真正的社交白痴可没法搞好医患关系,也收服不了罗骄天。可现在计较这些终究已经没有意义了。

“随他去吧。”他终于说,“反正那小子也跑了。我看他是不敢再回来了。”

“如果回来的话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押回原籍。”罗彬瀚冷冷地说,“送他回老家坐牢。”

“就算是我们这里,未成年人也是不可以判死刑的吧?”

周雨又开始埋头换蜡烛。罗彬瀚有点怀疑他在趁机掩饰得意――这家伙已成功让荆璜的事逃了过去。可是说实在的,这会儿止痛药的效力上来了,他脑袋里也一阵阵的眩晕,实在没精力大搞清算。

“我们把时间留给重要的事吧,”他使劲地摁住太阳穴,“你干掉0206的代价是什么?”

“手和身体的损伤――”

“我不是说这个,肯定还有别的。你和荆璜搞得这么鬼鬼祟祟不止为这么一点。”

“我死后要去那座城里效力。”

罗彬瀚瞅着他。“效力。”他说。

“大致就是要防止无关的人再进入那里。”

“行啊。那你什么时候死呢?”

“这个我也没办法预判。无论是自然死亡还是意外事故,我都会是进入那里的最后一个人。自我以后,那里就会彻底封闭,对于现世不再有任何影响了。”

“听起来倒不坏。可你到时候干什么呢?跟周妤一起当阎罗?直到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直到梦境的主人醒来?”

“他不会再醒来了。”周雨说。

罗彬瀚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蔡绩。从刚才他们谈论荆璜开始,蔡绩就只是盯着他手里的笔记本,显得对话题没什么兴趣。可这会儿情况又变了,蔡绩心神不定地搓着手,一见他看自己,马上就低下头退出了门。

“我只是好奇一问,”他观察着蔡绩的反应说,“跟你交易的那个东西像人吗?”

“像人的意思是什么?”

“他总得跟你说过话吧?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比较像周温行?还是干脆就像只大章鱼?我总听说他脑子不大正常。”

“……我没有见过他。”

“什么?”

“我并没有见过梦境之主,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如果你要知道这个的话,问0312或者荆璜会有答案的吧。”

“可你和他做了交易。还是我理解错了?”

“这点是没错,但我并没有见到他的形象。说实话,对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内容应该并不比你详细多少。”

“可你好像一点都不想让他出来。”

“那和性格因素无关。他的能力是超出常规的,对现世的破坏根本无法遏止,所以无论他作为个体是怎样的人,都不应该让他醒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罗彬瀚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脑袋里的眩晕正越来越剧烈,而止痛药则使他思维迟钝,心神困乏。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只得将手中的笔记本丢到桌子上。

“我明天再接着找你算账。”他疲惫地说,“先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周温行可能有个叫做赤拉滨的同伙――”

周雨已经拿过笔记本,打开封面看了起来。当他听见赤拉滨的名字时抬起头说:“确实有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

“他造访过那座城市,然后被我发现了。”

罗彬瀚呆滞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大概是半个月以前吧。因为他自称是从天外前来考察的学者,所以我也没有为难他。等他说出现实世界的地址以后就放他离开了。”

“你让他离开了!”罗彬瀚喊道,“你到底什么毛病!”

“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吧?”

“哦不,他马上就要做了。”罗彬瀚龇牙咧嘴地说,“他得帮我们联系无远人,再帮着无远人一起到咱们的月亮上破坏绿化。”

周雨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显然这一个多月里他沉迷睡觉,跟手下没有通过半点的声气。罗彬瀚愤怒地瞪了蔡绩几秒。

“好吧,”他说,“我简单解释一下这事的起头:周温行在月亮上种了一朵花。当那花长成以后就会开始造孽――如果我没记错原理,它也会引起你说的那种灵场波动,然后把不该来的东西招过来――我没法解决这个问题,李理也不行,所以我们决定先解决周温行,再从他的同伙入手。看看能不能找个更讲道理的人谈判,让他帮忙去叫地方警察来管管这里的烂摊子。不过既然现在你已经是众人尊敬的帕尼耶董事长了,我就诚心诚意地问您一句:你能联系上无远人吗?”

“可以是可以……但没有那个必要。月亮上的问题,我应该就可以解决。”

“你?”

“把它带去梦境里就可以了吧?”

罗彬瀚又去看蔡绩。他本想问对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不告诉他这种事,结果发现蔡绩的表情十分奇怪,介乎于痛苦和惭愧之间――他又把话咽了回去,等着有机会单独拷问这个家伙。但不是今天,今天他已经快思考不动了。

“让我理一理。”他用力捶打起自己的额头,“你可以处理月亮上的问题,所以,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月亮上的问题。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每天去和周温行一起上班。只要等你醒过来,听了跟班的报告,就能直接去月亮上把花摘了。危机解除。他白给我加一个月的班。”

“嗯。”

“周温行能阻止你吗?”

“大概不能吧。对于他来说,我是属于天然克制他的类型。”

“所以我为什么要杀他?”罗彬瀚说,“啊?我这一个月到底在干什么?”

周雨似乎并没听见他的问题,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笔记本上的扉页。等罗彬瀚问到第三遍时,他才茫然地抬起头问:“一个月怎么了?”

罗彬瀚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脑袋里正有一场超级地震发作。周雨关切地望着他:“你要休息一下吗?”

“我要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罗彬瀚说,“先把那颗该死的电磁炸弹丢了,然后回家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再拿把刀来把你杀了。”

他扶着茶几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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