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陈操快马加鞭带着人抵达了北京城下,傍晚时分才从正阳门入城,径直就去了李懋桧在京城的宅院。
宅子外围都布置好了白布,有常年服侍李懋桧的老管家正在操持着丧事,见着陈操到了,就好像看见救星一般嘘寒问暖。
“老管家,我岳父身体一向要好,为何会突然病逝?”陈操将管家叫道一旁,例行询问。
那管家道:“老爷开春之后大病了一场,本来要通知小姐和姑爷的,但老爷却说不让你们担忧,说小姐生了孩子身子弱,但哪晓得这个月初老爷大朝回来,突然就病倒了,然后就...就...哎...”
管家说着抹了眼泪,恰此时下人禀告有人前来吊丧,陈操作为现在的李府做主之人便前去迎接。
“耀中...”张问达行动有些不方便:“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是张问达,他与李懋桧关系要好,陈操未来之时全靠张问达派人在这里帮忙。
陈操赶紧上前扶住张问达,然后将其领到偏堂入座:“张伯伯,您喝茶...”陈操亲自将茶递给了张问达。
“哎...”张问达叹气道:“祸事啊...祸事啊...”
“张伯伯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小侄?”陈操有些敏锐。
张问达又连着叹气道:“不该啊...终究是老了啊,不是年轻人的对手了,看来我这吏部尚书也当的差不多了啊...”
“张伯伯,小侄如今是锦衣卫的高官了,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告诉小侄,湘儿听闻岳父病逝也是伤心欲绝,这件事情小侄以为不是那么简单。”陈操严肃的说道。
张问达慢悠悠道:“并无不妥,老夫只是叹气而已,我与克苍几十年好友了,如今他却先走一步,怀念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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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肯定有什么事情藏着,”陈操盯着身旁的许开先道:“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绝对不会有错,就和上一次他在主持浙江倭乱时一样,问他他就各种搪塞,想来岳父的死不简单。老许,你派人去北镇抚司打听一下到底什么事情。”
“是...”
陈操来的第二天便命人将李懋桧的棺材好好的套上了一层椁,然后派人径直送回南京安葬,他自己却要在这里处理一下后事。
“大人,”许开先回到李府,样子有些神秘:“属下问到了。”
“仔细道来...”
“月初,御史杨春茂上奏皇帝,要求彻查移宫案,这件事情涉及到李选侍与皇帝本人,所以皇帝大怒,斥责了杨春茂,而后御史刘蔚连上十道奏疏,言东林党在此一事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事一出,遭到了佥都御史左光斗和李养冲的联名驳斥。”
陈操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他吗的跟我岳父何事?”
“有...”许开先接着道:“杨春茂是东林党人,刘蔚是楚党人,而李老大人恰是...楚党...”
“不可能?”陈操当下就驳斥了许开先的话:“岳父与张问达等老匹夫要好,就算岳父是楚党,那张问达身为东林党的大佬怎会见死不救?”
“救了...”许开先正眼道:“北镇抚司的兄弟亲自抓的那俩御史,言及这事情参与的就有李老大人。”
陈操当下就皱紧了眉头:“楚党的头子有哪些人?”
...
“哪些人?”朱彦荣冷笑道:“亓诗教、官应震、吴亮嗣和赵兴邦这几个匹夫呗!”
陈操与朱彦荣两人相对而坐,两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当下属于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你远在南京,不知道京师这边发生的事情,齐楚浙三党在万历末期把持朝政这么些年,怎么会让东林党吃了果子?”朱彦荣递过去一杯茶:“这么说吧,据我查探,李懋桧很有可能是被人当了枪使了。”
陈操朝着朱彦荣拱手:“保国公,这件事情你还得帮我。”
“客气...”朱彦荣知道陈操在徐弘基那里的分量,更别提自己自从和陈操合作就收了陈操不少好处:“陈操,你我算是一条船的人,我说的一些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告诉魏忠贤。”
陈操一愣神,当下就明白了朱彦荣的意思,便正色道:“国公你还会怕魏忠贤?”
“怕他?”朱彦荣冷笑道:“我乃世袭国公,又无过错,他魏忠贤若是胆敢找我麻烦,你觉得京中的勋贵会不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那保国公你还问陈某这个问题?”陈操反问道。
朱彦荣大为觉得有理,便道:“如今魏忠贤越来越强势,与东林党已经是势如水火,那老狗为了能在朝中呼风唤雨,不停拉拢朝中无党派官员,然后又起复不少原齐楚浙三党的官员回京任职,回乡养老的亓诗教听闻要被起复为佥都御史,这也得归功于你在南京将李维翰拉下马勒...”
朱彦荣打趣的语气让陈操觉得无语:“即便如此,我岳父招谁惹谁了?”
“嗨...”朱彦荣喝下一口茶:“你岳父的太仆寺少卿权低呗,虽然他是福建人,却被楚党纳入了,郑贵妃一事不晓得你岳父给你提过没有,若不是他给当时的首辅方从哲帮忙,参与立储一案,还不至于被罢官耶...”
这个陈操还真不知道,朱彦荣接着道:“方从哲那厮推荐了他的老乡冯佺为礼部右侍郎,你怕是不知道方从哲已经投靠了魏阉吧?”
陈操心中一惊,当下就想起几年前自己刚刚从辽东升官回来骆养性嘱咐自己的话,并且还有查探得知方从哲的人和许显纯接触的事情,现在想来,魏忠贤一老早就安排的这么紧密,骆养性依附东林党这件事情难怪会被魏忠贤罢饬掉。
陈操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没去找许显纯帮忙,那厮与方从哲有联系,现在想来,自己来找朱彦荣是多么明智的一件选择。
“所以啊,东林党 那些人就报复了呗,你岳父在大朝上被东林党诬陷多条罪名,什么不尊君上这些狗屁东西都用了,最重要的说他是你陈操的岳父。”朱彦荣有些忍不住想笑:“你这家伙是佞臣京师谁不知道?”
“呼...”陈操大出一口气。
“大朝之后我就听说李懋桧病倒了,我想,应该是气死的吧...”朱彦荣说着便拍陈操的肩膀:“放心,我是勋贵,武人,与你又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事情我能帮的都帮。”
陈操感觉今天确实来对地方了,于是拱手:“敢问国公,东林党哪些人在朝上诬陷我岳父。”
朱彦荣一笑:“赵南星、左光斗、杨涟几个,哦,对了,还有刚刚升官的刑部右侍郎高攀龙那老贼。”
“国公和高攀龙有仇?”陈操好奇道。
“你是不晓得,”朱彦荣愤然:“那老贼在大朝上说我提督了京营不说还提督了神机营,说有违祖制,让皇帝撤一个职位,个混账东西,老子找他惹他了?”
陈操难得见着他骂脏话,便点头心中有数:“明知道是我岳父,为何还让他带头?”
“都说了可能被当枪使了,”朱彦荣舒了一口气:“李懋桧正直的名声是很不错的,想来魏忠贤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但东林党为何偏偏报复李懋桧一人,啧...我都看不懂当中的关节。”
...
陈操从保国公府出去之后去了八大胡同嫖-妓以缓解心里的压力,包间内,正吃东西的陈操放下筷子看着许开先道:“明日去找北镇抚司的人,我要赵南星、左光斗、杨涟、高攀龙这些人的详细简历,对了,还有御史刘蔚、杨茂春两个,还有,把高攀龙的所有事情全部弄清楚。”
“是...”许开先应答:“不过大人,咱们上京由头除却治丧之外就是述职,最多还能待三天,否则就是擅离职守。”
“我知道,”陈操毫不在意的看着满桌子的菜:“毕竟是我岳父,这样看来魏忠贤还真他吗的狡诈,纯粹就是故意的。”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不参与的好,”许开先提醒道:“京师官场水太深这是大人您以前说过的,现在若是被卷进去,能脱身还好,若是脱不开身...”
话没说完,房间门便被打开了,来人正是许显纯。
陈操站起身,换了表情以热情的方式接待了这位阉党第一号打手:“许大人,幸会...”
许显纯也知道陈操魏忠贤心中的分量,两人属于同一战线的战友,再加上以前没少收陈操的钱财,也是笑眯眯的看着陈操:“耀中啊,你不地道啊,来了京城也不说来我府上坐一坐,怎么,看不起我府上的吃食?”
“大人说笑了,”陈操让许开先站起身,然后将许显纯迎到主位上坐下:“岳父病逝,我来治丧,顺便述职,没几日就回去了。”
〸许显纯用手笑着指着陈操道:“同为魏公公办事,你我之间不必客套了吧...哈哈哈...”
陈操也跟着发笑,就听许显纯正色道:“李大人的死公公让我代替他给你耀中陪个不是。”
“大人,使不得...”
许显纯将陈操拉到身边坐下,打断陈操的话道:“哎,听我说完,这件事情的发展真不知道会这样,那李养冲在朝会上各种挑衅,若是换做我,早就动手了,想必李大人也是因为此才病倒的,”说着倒了一杯酒给陈操:“公公很是惭愧,让你放下心,且看公公的手段。对了,你何时离京?”
“三日之后。”陈操接过酒杯道。
“恰好,”许显纯一脸的洋气:“明日大朝之时,你与我一同去太和门听朝,且看那些人如何表演,完事之后,你还得帮我一起办一件大事,正好可以让你给你岳父报仇雪恨。”
陈操放下酒杯,神秘道:“何事?”
许显纯示意亲信手下出去看门,然后靠近陈操,小声道:“此事一出,惊天动地,东林党不死都要脱一层皮,叶向高的首辅之位也就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