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发散弹打过去,海滩处立刻空出一大片,水手在距离海滩十步不到的位置停下了小船,再过去就搁浅了,退进大海需要时间,后续部队还要陆续登岸。
上岸之后,辛老三立刻指挥士卒将大盾放置好,作为掩护,然后严春继续让张廷发炮。
新式的虎蹲炮在打出三个药包之后必须冷却,这已经是炮口温度能够承受的极限,若是以往老式的虎蹲炮,打出一炮之后就要用水冷却,否则第二发百分之百炸膛。
张廷抱着虎蹲炮的脚,一把将已经发红的虎蹲炮直接浸入了海水之中,一股白烟便冒出海面。
各个登岸的船队与之操作一模一样,不时便在海滩边打出了大片的安全范围。
登岸的右卫士卒也没有闲着,上岸之后便成小旗部的有秩序的朝着鞑子的步卒放枪,因为海滩的局限性,加之还有大量的百姓在海滩及岸边,一时间中弹的鞑子是百分之百。
伤兵见着身旁一个鞑子要跑,当下趁着自己的伤情不顾,一把飞扑过去,将那个包衣汉军扑倒在地,两人开始扭打起来,几个身位的远处又有一群骨瘦如柴的年轻人跟着这个伤兵行动起来,纷纷赶来帮助伤兵将他身下的鞑子步卒斩杀在地。
伤兵从地上捡起那步卒的雁翎刀,举刀嘶声大喊道:“本官大明义州卫把总安家栋,各位辽东百姓,朝廷援军被挡在滩头,想活命的,拿起趁手的东西,把鞑子赶开,给官军开出一条路来,让他们安全上岸,杀...”
人这个生物就是有一种惯性,当死亡降临之时,只要有人振臂一呼,群起响应者不甚数,安家栋这举刀一喊,使得那些老弱妇孺以及辽东的各个溃败被俘的伤兵一个个捡起滩头上的石头和木棍,朝着那些站立的鞑子步卒打去。
一时间,整个滩头混乱更加严重。
有了安家栋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已经踏上滩头的唐开年立刻安排麾下往前开赴,尽量避免那些百姓被火枪打死。
“伯爷,右卫攻上去了,”赵信皱着眉头,站在甲板的最高处说道。
因为阳光的缘故,陈操望过去不得不眯起眼睛,现在越来越着急想要弄一副望远镜,免得自己观战看得这么辛苦:“传令,让松江卫迎上去。”
因为找不到田孝年,陈操干脆直接下令让王孝杰暂代松江卫指挥使的身份,而松江卫重新组建,大部分都是原辽东士卒,不少人都被鞑子打的怕了,不过见着南京右卫率先攻上滩头,那种痛打落水狗的心情便产生出来,在王孝杰的带领下纷纷上船,准备一鼓作气的冲上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伯爷,鞑子撤了...”赵信大喊道。
陈操望着原本海滩上那几万百姓全部反向冲上了岸去,便觉得此行不亏,然后转头道:“吩咐下去,携带辎重,全军登岸...”
...
“大辽河距离广宁城共计五十里,骑兵两个多时辰可快速抵达,若是步卒赶路,最快也需要两天时间,”邢慎言朝着陈操拱手:“伯爷,趁着鞑子全数退走,我军可快速占领广宁城。”
陈操皱着眉头看着地图,一言不发,他之前就说过,来辽东不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邢慎言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审时度势。
“伯爷,”赵信走进滩头的临时大帐:“安家栋带来了。”
安家栋的举动陈操上岸之后便有耳闻,觉得此人可以一用,便让赵信找来,一进大帐,安家栋便朝着陈操行了个跪礼:“卑职义州卫把总安家栋,见过定武伯爷...”
“你怎么会落到这里来?”陈操询问道。
“鞑子追兵赶至义州,游击将军数光先组织我等抵抗,叛贼李永芳前来劝降,数将军痛斥其为叛贼,义州城内只有三千人,我们抵抗了五个时辰,最终被鞑子攻破城墙,数将军战死,”安家栋身上的伤口刚刚包扎起来,说话一激动那血便将纱布浸湿,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身上有伤,说话慢慢说,本伯不会怪罪你。”陈操安慰了他几句。
安家栋接着道:“城破之后,义州所有兄弟除却战死的没有一个投降鞑子,卑职因为在城楼上阻敌被鞑子的倒钩箭射中退了下去,之至被擒。”
“今天你的行为很好,本伯很欣赏。”
“不敢...”
陈操便道:“义州卫已经没了,你就暂时入我大营吧。”
“卑职领命...”
“伯爷...”许开先走进大帐:“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鞑子退兵远遁。”
邢慎言当下便建言道:“伯爷,大辽河以东不安全,不如退回广宁,坚守广宁城,还可以等待朝廷的援兵再来。”
陈操站起身,在地图面前晃悠了几圈,然后道:“大军即刻开拔,将所有百姓带上,前往广宁,以图他变,命水师船队全部开拔到大凌河口等待命令。”
“是...”
两天抵达广宁根本不现实,因为队伍中有数万百姓,根本走不快,足足用了三天才抵达广宁城下。
然而...
映入陈操眼帘的是已经被大火烧成了废墟的广宁城以及城中各处的死尸,那些个妇女全是赤//裸的被挂在树枝上,死状及其凄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吓得那些个百姓都不敢入城,有个别广宁城中的百姓见自己家乡遭了如此大灾,当即便晕厥了过去。
“鞑子果真不是东西啊...”邢慎言作为文官哪里见得如此场景,不停的用袍袖抹眼泪。
陈操皱着眉头在城中溜达了一圈便出了城,然后朝着一旁的宋澈道:“广宁废了,要想重建,没有三个月不可能。”
“咱们要不直接南下去锦州如何?”宋澈反问道。
〱陈操闭口不说话,让赵信拿出地图,在地图上仔细的看着,良久才道:“据沿途归建的溃兵报告,鞑子在广宁前屯卫到宁远中左所之间都有不少人还占据沿途的各个城、堡,若是咱们突然占据了锦州,会使得鞑子产生害怕的心理;
闾阳周边有闾山,这片山横断了广宁以北的地方,外加上广宁周边光是堡寨就有二十多处,若不是王化贞用人有误,努尔哈赤想要占据广宁城还有些困难。”
“耀中,你的想法如何?”宋澈望着黢黑的广宁城墙道。
“这次熊廷弼和王化贞丢了广宁,两人都是难逃一死,但那王化贞依附着阉党,我自不好说话,今日我们救了数万百姓,又重新占据了广宁城,抛开嘉奖不说,朝廷定然会用咱们,”陈操说话时很严肃:“但我却不知道朝中最后怎么想,毕竟我是阉党,想要做辽东总兵恐怕还不够,资质也不行,不如就在辽东插一颗钉子,让他们也知道我陈操不是什么善茬。”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咱们占据广宁城,后面的事情不管?”宋澈有些明白陈操的意思。
陈操转头摇了摇,然后邪笑道:“不,光是占据广宁还不够,”陈操说着用手指着地图道:“以广宁城为支点,我们不日乘船前往旅顺,我会让朝中撤了张盘的职,然后攻占金州卫,只要有了旅顺口的登陆点,即便鞑子占据了整个广宁,我也有办法安全进入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