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队骑兵。
足足数百人,前面百骑都身披铁甲,手持长戟,剩下的骑士则秩序井然的列阵在后。
恍然间,周循看不太清楚。
但能隐约看出,都是些劲装打扮,但从外表看,是一支骁骑。
“原来…”周循感慨道:“东吴除了甘宁将军的精锐百骑,吴侯的宿卫虎骑外,朱家竟也训练了一支精锐骑兵!”
“主公意在天下,早晚要染指淮南以北,那里…便是骑兵的战场了,作为东吴大族,为主公分忧,故而训练了数千骑兵!只盼,未来能有机会大展身手!”
朱治的一番话滴水不漏。
这也让周循从侧面感受到,这案子…说是查朱然与甘宁,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自打父亲周瑜殒命后,东吴的大族就再难撼动了,孙权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儿…真的去招惹这些庞然大物。
心念于此,周循笑着道:“朱将军忠心耿耿,让晚辈佩服呀!”
“哈哈哈…”朱治爽然的笑出声来,可随着笑声的戛然而止,“啪啪”,他紧接着拍了拍手…
只见无数仆人迅速的进入帐篷里,抬上了一个又一个箱子,沉甸甸的。
“这是?”周循疑惑,连忙问道。
朱治示意仆人将箱子展开,却是各种动物的皮革,还有珍贵草药、名弓劲弩。
这…
周循越发疑惑,却在这时,“刺啦”的一声,只见朱治亲自将一块皮革揭开,原来…埋在那皮革与草药下的是一箱子明晃晃的金子。
这下,周循全懂了…
——『这是,贿赂么?』
“朱将军,在下来此只是例行问话,朱将军如此这般…就有些…”
不等周循把话讲完,朱治阖上了箱子,也笑着回道:“周将军便问你的话,这些…权且是朱家赠给周家的,昔日周郎率军抵御曹贼于赤壁,谈笑间曹贼八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也间接保全了我朱家在江东的基业,那时候朱家便有意结识周郎,只可惜…周郎英年早逝——”
呵…
朱治的话,让周循心里直接冷笑。
——『我爹怎么死的?你们吴郡四大家族会不知道?』
——『你们与那孙权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得亏因为鸿雁与陆家的缘故,让我知道了真相,否则,还真要被你唬住了!』
心里这么想,周循面靥上露出了几许神伤,像是因为提及父亲而牵扯到了他的痛处。
朱治走近周循,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宽慰道:“周郎时,朱家、周家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视为可惜…可到吾儿与贤侄这一代,往昔的遗憾需得弥补啊,朱家、周家…咱们都是一家人哪!”
说着话,朱治又连续的拍了周循许多下肩膀,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周循也随着他演戏,顺着他的话说道。“自然,家父也屡次提及,敬畏朱家门风…虎父虎子,让人佩服!”
周循知道,对方的目的不在于此…
这几大箱金子,多半是为了甘宁,是为了这案子!
果然…
“虎父虎子…哼…”朱治突然一声冷哼,“那甘宁一派胡言,阴谋嫁祸于我朱家,已经让我朱家成为了江东的笑柄,各大家族的笑话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治的话不出周循的意料。
事实上,从甘宁与朱然互相指责的开始,甘宁就绝不是与一个朱然在战斗,与他战斗的是整个吴郡整个大家族的门楣。
上一个对抗整个东吴大家族的还是甘宁的上级——周瑜!
那一次在孙权与四大家族的“阴谋”下,败了!
这一次,故技重施!
这些,没有人比周循更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得亏周循是个谨慎的人…
他没有被父亲的仇恨冲昏头脑,相反,他敏锐的发现,这一抹大家族与甘宁对抗的情绪,他可以大肆利用。
“今日我倒是也去过问甘宁将军了,他似乎对朱家颇有成见,咬牙切齿啊…”
“明明是他弄丢了孙夫人…却诬陷于我朱家,此可谓倒打一耙!”
面对周循的话,朱治冷冷的回应。
说到这儿,周循伸手点了点眼前的一箱箱金子,“这事儿,我倒是为难了。”
“不用为难!”朱治坦然道:“这些金子与此案无关,这案子该怎么审,周少将军就怎么审,我朱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唯独期望一条,那就是将此案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嘶…
别说,朱治越是这么说,周循越是能听出了朱家对甘宁的忌惮。
甘宁,太能打了!
——『这些金子,看来…是要买甘宁性命的!』
想到这儿,周循灵机一动,接着说:“今日…我倒是问过甘宁将军那副将的事儿?”
“他怎么说?”
“他无言以对!”周循试着继续引导:“不过…越是无言以对,我倒是觉得他越是危险,所谓狗急跳墙…”
说到这儿,周循颇为老城的挑了挑眉。
朱治立刻会意,他命身旁所有人退下,压低声音问:“周少将军,这里已无外人,话从少将军口中吟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狗急跳墙’还望少将军指教啊!”
“这…”周循故意做出了些许为难状,而随着他再度把眼眸转向这些金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最后做出了决定,“近来…我听人讲述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姓林的教头夜闯白虎门的故事!”
随着周循的话,朱治一拍脑门,“我只听说过曹魏那边…平原侯夜闯司马门。”
“哈哈哈…”闻言,周循笑了,一边笑,一边细细的讲述起来,“差不多,差不多——”
…
…
天色渐昏,月明星稀。
甘宁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东吴的长史,孙策留下的那句“内政不决问张昭”的张昭张子布。
甘宁对他显得颇为客气。
半个时辰的交谈,甘宁将张昭送出府邸。
张昭还在劝什么。
甘宁的表情也最终有些松动。“若非子布登门,我岂会与那朱家善罢甘休…既张老从中调和,罢了,若这案子了解…我便不在与朱家为难!”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张昭一边说,一边将双手搭在了甘宁的手上,语重心长的提醒:“我是从徐州来的,你是从益州来的,咱们都是流寓至此…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呀,朱家…这样的门楣,代表的是吴军大家族,与他们剑拔弩张…对你不利!昔日周郎…咳咳…咳咳咳…”
提到周郎,张昭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不该说这些,连忙以咳声转移话题。
甘宁自然知道张昭的意思,“身正不怕影子歪…张老,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善加保护自己!”
听到甘宁的话,张昭迈着那老态龙钟的步子,一边向外走,一边感慨道:
“好,好…昔日咱们流寓过来的人,还活着的不多了,不多了…”
俨然,张昭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不多时…
张昭徐徐走远,倒是他的话让甘宁站在门前,良久的回味,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是啊…
流寓过来江东的人,还活着的不多了。
太史慈走了,周郎走了,黄盖走了,老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他甘宁又还剩下什么?
想到这儿,不由得摇了摇头,当即收敛心神,不敢多想。
正准备回屋…
“甘将军…”
一道声音突然传出,是一名仆从,甘宁认得,这是方才服侍张昭的一名仆从,是张昭的内侍。
当即,甘宁提起了几分精神,“可是张长史又有什么吩咐么?”
“一些事,张长史能用话告诉甘将军,可一些事,却只能写在书信上,交给甘将军!”
随着这一句话,仆从将一张字条塞到了甘宁的手里。
甘宁徐徐展开,的确是张昭的字眼…这他还是能分辨清的。
只是,信笺的内容…
——“朱然邀甘将军深夜过府一叙,孙夫人案发现新的疑点,贼子另有其人,此人身份贵重,不可冒然指认,需得从长计议!”
唔…
因为是张昭的仆从,张昭的笔记,故而…甘宁对这这一封纸条完全没有起到丝毫的疑心。
他只是问那仆从,“此事当真?”
“朱家后院留有小门,就等甘将军过府,从长计议,因为贼子身份…我家主人也在…”
仆从的话一本正经。
这下,甘宁再无半分迟疑,郑重的吩咐那仆从,“前面领路!”
“等等,容我换身夜行衣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