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坚池深,加之驻守在此的乃是朱全忠义子朱友恭,其人原姓李,因为武力超群、能征惯战,被朱全忠喜爱,收作螟蛉。
彼时联军攻城克地,接连取胜,天下震动,起初犹在观望的其余诸侯们瞧清形势,纷纷举兵加入勤王,有幽州节度使刘仁恭、夏州节度使李思恭、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成德节度使王镕、镇东节度使钱镠、静海军节度使刘隐、武安军节度使马殷,讨梁联军声势大振,号称雄师百万,从东南西北各道州府齐奔中原而来。
朱全忠得知联军势大,焦急地坐立不住,再三催促薛秦出兵迎敌,不想却先等来薛秦从前方发回的一封辞呈。
“大将军说他与嵇昀是结拜兄弟,若仍旧统帅三军,或使众将不服,军心浮动,出于避嫌考虑,请辞去大将军一职,另择能者居任。”
“全无义气!”
朱全忠大怒,将辞呈踩在地上,面朝东对薛秦破口大骂,说他是头关键时刻撂挑子的孬驴。萧云海、沈苍芒等人都受过薛秦的恩施提携,此时忙出面劝解。
“薛大将军一向为人刚直,他既是大王的爱将又是妹婿,于公于私没有不竭忠尽力为大王分忧的道理,可他偏偏又是一个极重信义的人,嵇昀是他的结拜兄弟,此时却要兵戎相见,这对大将军来说,确是十分痛苦和棘手之事,只道是忠义难以两全,他一定是万般无奈才想出这个法子,请大王宽恕。”
“是啊大王,你当年苦劝薛秦留在身边委以重任,并将妹妹下嫁,不正是看重他的忠义吗?”
众人纷纷苦劝,朱全忠气犹未消,直至刘裳闻声来到前厅,看着他脚下踩着的辞呈,硬是不动声色地将信札从脚下抽离出来。
“他再不好,也是你妹子的丈夫和她肚中孩子的父亲。”
看着刘裳将辞呈抵到眼前,朱全忠便即打开来看。他认字不多,薛秦写的恰也简短,反复看了两遍,终于按下信纸。
“算了,毕竟山东的地盘都是他帮我打下来的,单论功劳,你们在场的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刘裳抬起桃花眼,怪模怪样地瞥向朱温。
“你想让谁来替任大将军?”
朱全忠命人取来地图问道:“张归霸现在在哪儿?”
“大约在晋州、潞州一带。”
“就命张归霸代替薛秦担任大将军。”
国中即临大战,负责营造开封皇宫的张全义考虑钱粮吃紧,即问朱全忠宫殿的建设是不是先停一停,遭其驳斥,仍令按期建造完工。
决战在即,洛阳城外已经聚集了诸侯联军不下六十五万人马,除此之外,幽州刘仁恭遣子刘守光并大将元行钦出邯郸,遥窥汴州;江南杨行密也派儿子杨隆演镇淮南,袭扰徐州,以至于梁国不得不分兵驻防北面和东面,而用以救援洛阳,抵抗联军主力的梁军则显得越加薄弱。
“我们下一步就是打进洛阳,把皇上解救出来,然后一鼓作气拿下汴梁。”
王建等人兀自谈论,嵇昀却独自坐在门槛上出神。李存勖看他眉目间有愁云,便靠着身边坐下。
“是不是担心你那个义兄薛秦?”
嵇昀一怔,显得尤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李存勖笑道:“只要留心观察,就不难想到的。”
嵇昀回示一笑,转瞬又换做轻叹。
“我怕就怕在,会在战场上撞见他。薛大哥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脑子木了一些,只要军令下达,他就一定会提兵来战。这些年来他一直为朱全忠冲锋陷阵,而今老贼谋朝篡位的野心已经昭之于众,大哥心里不好受只是其一,我担心的是他一时转不过弯,作出自戕的事来。”
李存勖想了一会儿,说道:“薛秦暗中送图相助,足见他心里没有忘掉国家大义,如果他日真的战场相见,我们就一起劝说他离开朱梁,重保大唐。”嵇昀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师父!天大的消息!”野南浔手舞足蹈从外面进来,满脸喜色。
“什么消息?”
“薛秦不肯带兵和我们打仗,一封辞呈驳了猪头的军命。”
“太好了。”
嵇昀不似李存勖般高兴,闻消息愈发眉头不解。
“朱温这家伙色厉内荏,大哥太过刚直,再留在汴梁怕是危险。”
“师父你放心吧,他早就离了汴州,朱温就是现在想害也够不着他。”
“那就好。”
嵇昀这才松了口气,又问知梁兵统帅换成了张归霸,心里愈感踏实。
“张归霸不过尔尔,在河中府刚刚尝过我们的苦头。”众人说罢,齐笑庆贺。
陕州城内,旌旗斐然,刀枪晃眼,嵇昀以神威大将军名义,宣讨贼檄文并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