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乜斜着眼睛,眼角挂着一丝不满:“两个大人威胁一个孩子,有意思?”
顾长风笑了,领着他到了一家裁缝铺,打算给他做两身新衣服。裁缝铺的老板是个胖得有风情,殷勤得有分寸,手艺绝佳的女人。她一边替小暖量尺寸一边和一位中年贵妇人聊着未聊完的话题:“接连三个村子都被灭了,死状惨烈,一模一样。这要说是巧合,也太巧了些!”
“可不是么?本来就死得不明不白挺冤枉的,官府连个像样的说法都没有就把尸体给烧了,说是怕有不干净的东西。”
“确实是不干净!您可见过死人的尸体会开出美丽的蔷薇花?”
顾长风道:“官府明文公示,说那些是谣传。老板您不怕被抓?”
“这事可不是我传出来的,抓也抓不到我头上。况且,是真是假,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那村子是偏僻了些,可也并非与世隔绝。要做到滴水不漏,难!”
“倒也是。可之前只是说村子的人都死了,没说尸体开花的事。”
“有几具尸体掉进了深沟,被野草和杂物挡住了,没及时烧掉。过了两天被人找到时才发现开花了。有的说是蔷薇妖化了,有的说是尸体妖化了,还有的说是那些人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妖化了,听得瘆人!”
小暖插话道:“大人就知道唬小孩。尸体开花?诈尸还差不多!”
老板忙陪着笑道:“可不是?这话就只能吓唬没见识的小孩子,像小公子您这样的当然是不怕的。”她跟顾长风约好取衣服的时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顾长风带小暖回到客栈,静候莫待归来。
月上中天,圆如银盘。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眨着明亮的眼睛,为夜行人送去一点微光。稻田干涸,不见蛙鸣,只有秋虫在为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有气无力地吟唱。
名剑山庄的巡夜人已经睡下多时,柳宸锋依旧独自一人在校场练剑。他正练得兴起,麻衣人提着竹篮子现身了。“不错嘛,风息十三剑已再无瑕疵。只是我那套剑法嘛,还差火候。算啦,看在那谁谁谁的面子上,今天我就免费给你当一次陪练。”
柳宸锋大喜:“多谢公子!”
麻衣人用剑敲敲竹篮子:“想谢我?简单,把这树上的石榴给我就行。”他突然刺出一剑,直取柳宸锋的双目。柳宸锋后退一步,使出的依然是他最熟悉的剑法。麻衣人笑道:“从现在起,不准你使用柳家剑法。”
柳宸锋道:“好,我就来试试这套新剑法。”
麻衣人的剑招看似普通但速度极快,且一招之后还藏有后招,常常令人措手不及,直逼得柳宸锋手忙脚乱。他边出招边指点拆招之法,直到柳宸锋应对自如。
两人你来我往对阵了两个多时辰,就又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了。
麻衣人收剑入鞘,开始摘石榴:“你输了。得答应我三件事。”
柳宸锋毕恭毕敬地道:“但凭公子吩咐!”
“第一,这套剑法与我无关,它姓柳,你可以按照你的心意命名。”
“公子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又岂敢贪天之功,做沽名钓誉之徒!”
“少废话,你输了就得按照我说的做。第二,我只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找乐子打发时间。你不必对我心存感激,也永远不可在人前提起今日之事,更不可追问我是谁。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发现了我的身份,也要装作与我不识。无论我陷入怎样的生死困局,你都不必以此为念,更无需出手相帮。”
“公子于我有授业之恩,无异于师父。我岂能如此薄情寡义?”
“并非你薄情,而是我执意如此。”麻衣人玩着一个石榴,声音中透着些许属于秋夜的凉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与命运。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我们得自己承担。”
“话虽如此。可有人相帮,总好过孤军作战。就算对方帮不上大忙,知道自己身后不是空无一人,起码是个安慰,心里也会暖和些。不是么?”
“说你废话多,还真没冤枉你。第三条我还没想出来,暂时记账。”麻衣人捡了片树叶,又射落一个石榴,“我教你剑法,你请我吃石榴。两清。”
柳宸锋只得依从,帮着摘了满满一篮子最好的石榴:“公子,这套剑法就叫琉璃剑,如何?”
“琉璃剑?剑法换石榴……嗯,是个好名字。”麻衣人似乎笑了笑,拿出一枚香囊来,“这东西不可以沾水,不可以沾油腻之物,不可以靠近火焰,你要时刻佩戴,切勿私自拆开,更不能将里面的东西示于人前。武林大会结束后,必须及时将它置于火中烧毁。还有,要当心白婉姝,那可是个头发丝都沾有剧毒的女人。”
“公子也要参加武林大会?”
“心情好的话会去看看热闹。”麻衣人提起篮子,朝桂花树走去,“我用香囊换你两枝桂花。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柳宸锋对着他的背影深深一揖:“宸锋恭送公子!愿公子一生无恙!”
麻衣人在桂树上稍作停留,转眼间消失在白蒙蒙的晨光中。
清风过,桂花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瓜果的香甜之气。两只早起的鸟儿盘旋在高空,追逐嬉闹,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