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个装满回忆的行囊,沉甸甸的,背负着,无法回归故里。
二零一八,新的一年,没有回家过年,也没有睡着。小祥和我同在我租的房子里,他过年留守在公司上班,放两天假过来我这里玩。
白天的城市世界,有卖喜庆的对联,有稀疏的鞭炮声,却也体验不到过年的气氛,唯一不同的是关门回家过年的店铺稍微多一些。
对于我们来说,回不回家过年似乎没有很大不同。我母亲因为工作问题,过年也不能回家,奶奶病逝后,回家于我,情感也无可依托。
因为婆媳关系,在小祥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奶奶双双喝农药自尽了,把他一手带大的爷爷前些年也已经病逝了,那样一个破碎的家庭,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更何况,他的父亲也常年在外工作不回家,他们父子之间没有什么沟通联系。
小祥只比我小四五岁,按辈分他叫我一声“叔”。但我没再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
他没读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上的是两班倒的班,对于这样年龄的孩子来说,能承受这样的苦,实属不易。
有谁知道他在我们眼里曾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孩子呢。
小时候的小祥极其顽劣,像个猴子大闹天宫一样,去到哪里都会搞破坏。和大家玩捉迷藏,玩不动就耍赖,哭了就拿起石头砸那些小孩家的瓦房,砸完开心了,自己得意地哈哈大笑。
做的最过分的是,把尿撒在口杯里给自己的爷爷喝。他爷爷性格太好,平常对他百般宠溺,百依百顺,他的恶作剧,爷爷习以为常了,但这样过分的恶作剧,爷爷也会愤怒地打他屁股,他会反抗,反过来捶打爷爷。对爷爷拳打脚踢,是他小时候常干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就是一个顽劣的坏孩子。没有人愿意和他玩耍,因为玩到最后,他顽劣的本性一定会暴露出来,谁和他玩了,其结果就是,要么他哭,要么自己哭。
若是他受了委屈,必定是哭天抢地的喊叫,坏人他做了,罪名安在别的孩子头上。
“你想起自己小时候拿石头砸别人瓦房的事情吗?”
他立刻就笑了。回忆的笑很纯真。
因为生长不可逆,我们给时间下了定义。但想想,十年前后,我们都只是在时间里漂流,怀念只是因为失去而不懂珍惜和不被珍惜。
我看到他如此的转变,突然有些感慨,感慨造化弄人的同时,也感慨现实的诸多无奈,让一个顽劣的孩子痛苦蜕变,渐渐成长起来。
爷爷弥留之际,他为爷爷擦洗身子,用自己的手指抠掉爷爷牙缝里的菜渍。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将死之人有些恐惧、恶心,但所有的人,也开始对这个曾经的坏孩子刮目相看。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没有冥顽不化的孩子。
直面至亲生死,他没有哭泣。孤独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灯笼碎了,余生就照不出阴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