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面色一寒,收回手,果断否决道:“不行。”
“可我……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养他在腹中。也不知当初留下他,到底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雁回冷冷看着我:“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怀胎十月,孕育生命,天地之间,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九月落胎的,便是先天不足,身有损伤,终难长命。”
“你如今要借人力,早日落胎,伤的不止是孩子,还有你。且不说我没那么大本事,纵然我有,也绝不会让你和小师孙冒这个险。若因此使得你母子两人命丧黄泉,或者少寿减命,他日若遇见师父、师兄,我该如何同他们交代?”
看着一脸怒气的雁回,伸手拉上雁回衣袖。雁回一把甩开,又挪远了几分。
“好好好,是我错,再也不提这事,雁回先生莫气。”
雁回转过身看着我道:“我不是气你,是气青州坐在帝宫里的那位。”
“他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干,更不知你受了多少罪,便白得一个帝子,我心中气不过。若他稍有些良心,也不至于让你生出提前落胎的念头。”
想为帝君辩解两句,话到嗓子眼,又收了回去。说到底是我自己瞒他,他既然不知,便怪不到他头上。
扯住雁回衣角轻晃,好在雁回这回,并没有推开我。
浅浅一笑,捂着肚子道:“雁回先生,您的小师孙,说他饿了,在问雁回师祖,可有吃的填肚子。”
雁回瞪我一眼,起身道:“你知我素来喜欢孩子,看在小师孙的份上,便去将小雪最爱的那只老母鸡炖了。”
小雪……
“可是那六岁大,动不动便哭,哭起来惊天地、泣鬼神,止不住的小雪?”
雁回道:“正是。”
吓得我连连摆手:“我儿说,他不饿了。”
雁回打落我的手,凑近我嗔道:“那只老母鸡,我今早便宰了,如今正在砂锅里炖着。小雪也哭罢了,让你的侍卫带着割麦子去了。”
看着雁回眉眼间颇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笑:“那得赶在小雪回来前喝光光,你这便去盛汤,我这便穿衣下床,万莫让我儿饿着。”
小雪啊,真是我在桃花坞最大的克星。也真是应了她的名字,整个人如水做的一般。时不时便哭,哭起来撼动山河,天地为之变色,哭的我整个脑仁几欲炸裂。
有一次,是偷吃了小雪娘亲做的山楂糕,原不过想尝尝味道,小雪也答应我,让我吃一块。怎知十分酸甜可口,香糯中带点弹牙,弹牙中带点爽滑……一块怎够吃?
趁着小雪去学堂读书,偷偷潜入女童子睡房,还不忘带上嫁祸对象……小雪最爱的那只老母鸡。可惜天不遂人愿,鸡不通人意。那只母鸡竟自己跳下炕,扑棱着翅膀跑了。
心中一慌,卷起山楂糕,提起衣摆,拔腿狂追母鸡。谁知那母鸡疯癫了,直往学堂里钻,腾空一跳,跳进小雪怀里。
我想着,既如此,不如将猪崽子从圈里抱出来,放到小雪床铺上,再将山楂糕的灾后现场摆在猪崽子身边。
也不晓得,那只老母鸡专与我作对还是怎的,竟又扑棱着翅膀,引小雪回了睡房。
小雪来时,我正拿着最后一块山楂糕,抹猪崽子的嘴巴。
……
一阵狂风暴雨袭来,小雪的哭声撕心裂肺,撼动山河,经久不衰,绵延桃花坞每一个角落。
唯一庆幸的,大约就是,小雪对着雁回先生指控,说我将她的山楂糕喂了猪。
喂了猪……总好过我七尺男儿偷食六岁稚儿的山楂糕,还嫁祸给出生不满一个月的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