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看着,第一次看到这种光景,我感到好奇,然后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漆黑高大的物质,它叫背影。是个不愉快的东西。它代表离别,代表无法让人微笑的东西。而当时我的身体会颤抖,是因为一种叫不安的情绪的影响。
全家福被妈妈扔掉了。她告诉我,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喜欢的女人,要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我问妈妈,那我们呢?爸爸不回来了吗?还是大家一起生活?
妈妈将我抱入怀中,她小心翼翼,温柔地微笑着。用下颌轻轻摩擦着我的脑袋。妈妈的怀抱温暖柔软,我默默侧着头任她抱着,双眼望着那漆黑紧闭的大门。
妈妈,我想爸爸回来,我去找爸爸好不好?
有压抑的呻吟仿佛从天花板的裂缝中传来,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妈妈把我抱得更紧。我鼻子一酸,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爆发,于是嚎啕大哭。
妈妈的怀抱无法带给我温暖,至少在恐惧爆发时不能。为什么恐惧忽然爆发了呢?
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时我感到恐惧,是因为害怕失去。父亲真的走了,从那天起再也没回来。他或许和沉迷于他帅气的外表的女人在哪里一起生活着。
至少我没再见过父亲,随着长大,有时我看着母亲回到家醉了酒,躺倒在沙发上又哭又笑,心里就会想,或许她今天去见了父亲也说不定。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现妈妈沉迷于了赌博。我和妈妈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穷,到了最后,我们卖了房子,住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公寓里。
据说是60年前建的建筑。半个世纪前就存在了。
妈妈如今是否戒掉了赌瘾我不得而知,但我们家的经济情况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在不久后,我偶然得知母亲在一家夜总会当陪酒女郎。和同学闲聊时,我从他们那里得知陪酒女郎虽然不是正经职业,但能赚大钱。
可我们家依旧贫穷。我想妈妈或许还是没能戒掉赌瘾吧。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张开干燥的嘴唇,试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把想法转化为声音,付诸言语,让蕴涵信息的声波融于今天的风里。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把声音夹杂进今天的风里。
“超人击倒了最后一个怪兽!正义的英雄胜利啦!”清脆得像新鲜黄瓜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是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的声音。随后立刻传来一群孩子欢呼的声音。
应该差不多了,我这么想着,从地上爬起来,在巨大闷热,散发着汗臭的头套里深深呼了口气,热得简直像在一个大蒸笼里。
舞台剧散场后,我望着那些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兴奋地蹦蹦跳跳离去的孩子们,不自觉地微微露出了苦笑。
或许没人能凭借前十年的人生,来预测自己未来十年的人生。
回到更衣室脱下玩偶装。我今天在舞台上扮演的是一个大章鱼怪。
没什么背景故事和设定,就是按照台本欺负一下上台的小朋友,然后以不弄伤他的程度把小朋友挟持在身边怪笑两声,然后就等超人出现把我一脚踢翻就可以了。
被踢翻的时候请尽可能飞得远一点——这个来自导演的要求算是这份工作唯一的难点吧。我尽力飞了,但到底飞了多远我自己也不清楚。
超人是由口香糖拟人化诞生的虚拟人物。算是口香糖宣传自己的一种手段吧。
但无论如何,来看舞台剧的单纯的孩子们都很开心,像我,还有担任主持人的那个年轻女大学生也能通过这种兼职赚到钱,于是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回到更衣室换了衣服,也来不及洗澡,我随意用毛巾把身上的汗擦了擦,然后用LYNX喷雾在腋下,前胸,脖子周围喷两下,就匆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还有下一份兼职等着我去做。今天穿的是白色T恤,棕色牛仔裤,灰色的帆布鞋,还有塑料手表——百货店的修表店卖的20块一个的那种。
我解开自行车锁扔进车筐里,用力蹬着踏板爬坡,前往下一个打工地点。是在青山街77号。路程不远,但由于坡度很抖,大概需要骑行20分钟。
蹬着自行车穿梭在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川流不息的街道,我喘着粗气,一个冷颤,没两分钟又变得浑身是汗。
今天气温30度。天气预报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至少也有35度。天气预报或许故意少报了几度,谁知道是为什么。
之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红灯亮,我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