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准备两份早饭吧,皮蛋瘦肉粥,油条,主上这时候会想吃这个。”紫语整了整衣服,来到了门前,静静的等着。
主屋的门被拉开了,一袭白衣,散着头发的沈自初站在屋内,院中起了一阵风,将他的头发连同袍子吹了起来,如谪仙一般。
倔强的墨玉终于在看到沈自初的那一刻笑了,她的动作已经没了昨日的利索,只是软软的跪在那里,对沈自初叩首,虚弱的甚至风一吹,就能将她说出来的话给吹散了:“求先生收我为徒。”
沈自初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他淡淡的看着墨玉,浅浅的问着:“为什么非要拜师?”
墨玉抬起头,手撑着地,看向沈自初,“先生对我好,我也想对先生好,先生收我为徒,将先生会的都传授给我,我便为先生养老送终。”
沈自初一顿,仰头大笑。
紫语站在门前,看不到院内的场景,但是听到墨玉的话,脸色微变,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好,今日,我便收你为徒。”
闻言,墨玉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道亮光,她欣喜的看着沈自初,“先生不是在诓骗我?”
“不会。”沈自初像是透过墨玉,在看着什么人。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墨玉撑着自己,以最大的敬意,对沈自初磕了三个头。
沈自初不再站着了,他走了下来,甚至连鞋也忘了穿,扶着墨玉起来,“往后,不用再如此,想要什么,与师父说,师父都能给你寻来!”
“嗯!”墨玉扯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对沈自初笑着。
沈自初感受到了墨玉喜悦,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拉着她进了屋,吩咐了人去拿早饭。
“你有一位师兄。”沈自初带着墨玉坐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十六年前,我收养了你师兄,他便继承了我的衣钵。”
“师父是因为有了师兄,才不想收我的吗?”墨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沈自初,“是师兄不喜欢有师妹吗?”
“不。”沈自初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伸手指着正堂中间挂着的那副画,“上面画着的,原本不是紫竹林,是一尊观音,你可知为何我要将其掩盖?”
墨玉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沈自初也没指望墨玉能猜出来,他望着那副画,淡淡的笑着,“观世音,观自在,她看到的是自在,可我不自在,活在竹林居的人都不自在。”
墨玉皱起眉头,心中的肯定愈盛,他一定就是墨玉使,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让一个不入仕的大儒感觉到不自在。
“师父为什么不自在?”墨玉疑惑的看着沈自初,歪着头问道。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沈自初转过头,看向身量娇小的墨玉,“你不用忧心,师父会保护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不必束缚自己。”
“师父过的很不舒服吗?”墨玉担忧的望着沈自初。
绝对不是他!一定有一个什么人,一定是他在意的人,那个人或许走了,或许死了,总之沈自初与这个人之间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故事,造成了一个悲剧。
“嗯,还好。”沈自初见早饭送进来了,避开了这个话题,招呼墨玉吃饭,“原本今日该带你上正南道的,不过你须得休养几日,我找了一个人,让她教你学一些功夫,强身健体,不会这样容易生病。”
“谢师父。”墨玉放下筷子,对沈自初拜了拜。
“往后不必再拜我。”沈自初将墨玉扶了起来,让她好好的坐着吃饭。
墨玉心中的疑惑愈加的深了,只不过却没有展现在脸上,听话的喝着粥。吃完了就被沈自初亲自送回屋去,洗了个澡睡了。
墨玉并不想马上睡觉,但是沈自初似乎在哎屋里点了什么香,她才一沾枕头,就睡熟了过去。
……
“主上。”紫语进了院子,站在沈自初的背后拱手行礼,与之一起望着这幅紫竹林的画。
“这画上原本是观音,后来被她泼了墨……”沈自初淡淡的说着。
紫语垂下眼,眼中带着一丝哀伤,“她说,这个世界那么的束缚,如此的不自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挂一副观自在。”
沈自初伸出手,摸着画,流连不去:“我修补了许久,终于将那副被毁了的画用紫竹重新绘上了。只是,看着确实更加压抑了……”
“主上,可是想她了?”紫语抬起头,问道。
“嗯,我看到了一个人,和她的性格太像了。”沈自初笑着,整个人瞬间明媚了起来,“紫语,你也觉得像吧?”
“是。”紫语点头,“主上不会认错人,为什么还要留下这女童?”
“她想要自由,我从未给过她,便给同样的人吧。”沈自初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紫语,“你我,自从她死后,便再没有见过了。”
“属下见到主上,也会感到难过。”紫语低下头,避开了沈自初的视线。
“除了你,这竹林居便无人再知道有过她的存在了。”沈自初叹了口气,“时千与习百可还好?”
“主上没有杀了他二人,不只是因为那小姑娘,更是因为她吧?”紫语嘲讽的一笑,“主上太过执念。”
“我只想着,能做什么去弥补……”沈自初的眼中满是哀伤,“紫语,你去墨玉身边吧,教她武功,教她医术,教她所有她想学的东西,不要拘着她,让她自由自在的。”
“主上,她们不是同一人。”紫语不由的提醒道。
“嗯,我知道。”沈自初走到桌旁坐下,“她没有这般自由,我想看看,真正自由的人,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