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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乔迁之喜,新邻旧识

看见母亲一脸灰败愤恨,季远就知道她未得逞。他气李家的厚颜无耻,也气母亲的目光短浅。周氏母女现在不止攀上了军官,连太守大人都对她们多有照拂。现在得罪了她们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要知道,他以后参加科举,当地官员对他评价不好,也是难以考上的。

“娘,您以后别去那边了,李家本身就不占理,我自有办法打发他们。二嫂素来性子柔善,只要您不去主动招惹她,她还是尊您是长辈。您若再去闹,惹急了她,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家现在今非昔比,得罪不起。”

刘氏气道:“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她再是攀上高枝,那也是我的儿媳妇,休想撇开老娘自己过好日子去。”

季远一忍再忍,“娘,民不与官斗,我知道您不甘心。您且先等等,待日后我中举,不愁他们不低头。您现在闹得过了,他们破罐破摔,去外面败坏我的名声,以后我还怎么参加科举?”

刘氏一噎。

季远继续安抚道:“之前因为万红的事,知县对我的印象很不好。如今李家闹上门来,正是挽回的好机会。”

刘氏疑惑。

“怎么挽回?”

季远面上带笑,“他们只是要钱,我们给了,传出去是他们李家霸道不讲理,而我们仁慈宽容,接济亡妻娘家人。他们李家越是猖狂,我们便越显得孤弱。世人都同情弱者,自会有人说公道话。阿云和阿松还小,我守孝三个月,便能再娶,到时就不会有人说我薄情寡恩。”

刘氏对他的话倒还能听进去几分,但到底还是不太情愿。

“李家本身就不占理,凭什么找咱们要钱?就这么给他们了,岂不是太便宜李家了?”

季远知道怎么劝母亲才会听,便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娘,您说,是几个钱重要,还是我的前程重要?”

“当然是你的前程。”

刘氏虽然狭隘吝啬,但关乎小儿子的前途,她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可…咱们家也没那么多钱啊。”

想到这个,她就恨得咬牙。

李家那些杀千刀的,狮子大开口。五十两,够他们全家吃好几年了。

“谁说他们要多少咱就得给多少了?”季远是读过书的,见识心机自然比那些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要深得多,他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昨天乡里乡亲们都看见听见了,他们要的是份子钱,咱们把钱给了,再额外补贴二两银子便可堵住他们的口。别忘了,万红是犯罪服苦役死的,他们敢上哪儿喊冤?除非想蹲大牢。”

类似的话昨天他就对母亲说过,可刘氏不听,始终惦记着周氏家的钱,想要趁机从中获利。现下吃了亏,才知道鸡蛋是硬不过石头的,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这事儿您别管了,中午吃了饭,我便去与李家的交涉,若他们赖着不肯走,左邻右舍也不会就这么看着那些人在我们村撒野。”

乡下人的大是大非很简单,私下里不对付怎么都可以,但不能让外村的骑到自己人头上。

**

李家昨儿个在季家住得相当舒爽。

季家的房子虽是十几年前盖的,但那也是青砖白墙,比起李家的茅草屋不知好了多少倍。再加上前段时间因为王家借住在这,被陈家的砸坏不少东西,后周氏花钱添置了新的桌椅板凳和被褥,竟比乡下人成亲布置的新房还要好。李家哪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一边享受一边骂周氏狼心狗肺,有了钱自己独享,也不知道孝敬长辈。李氏可是周氏母女俩给告到县衙里去的,李氏死了,周氏合该赔给李家银子。

可李家人也知道,周氏家现在生意做得大,背后有靠山。他们怕事,所以才拿刘氏开刀,逼着刘氏去找周氏要钱。

“这褥子真暖和,塞了多少棉花啊。周氏可真够舍得的。”

李家嫂嫂摸着软绵的被褥枕头,语气既羡且妒。

“还有新茶具,一整套,得好几百文吧?周氏真是发达了,没人住的屋子都布置得这么好,他们北坡那边的房子,怕是更气派。”

李母语气里满是酸味,恨不能把周氏家的钱全都揣自己兜儿里。

“二姐也是个没用的。以前周氏性子那么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结果说分家就分了,分了也是,却还把银子都给赔进去了。周氏若没本钱,能做什么买卖?”

李老三语气埋怨,很是不满。

“行了,都别说了。”

李母沉着脸打断儿子儿媳们的议论。

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早些年也是疼过的。但李氏出嫁后就不顾娘家,一心顾着巴结婆母过好日子,恨不能一脚把穷娘家踢开。李母渐渐不满,再加上儿子儿媳们吹天天吹耳旁风,她就越发不待见这个高嫁的女儿了。

当初要不是李父和季老爷子有点交情,就刘氏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岂会同意宝贝儿子娶李家女儿?李氏忘恩负义不孝父母,尤其李父死后,李氏几乎就不怎么回娘家,李母对这女儿便又生了恨。

如今瞧见女儿被一方草席裹着抬回来,也实在凄凉。再想到季家现在风光,李母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非要季家出点血不可。

午饭后,季远便单独与李母谈了话。不过一刻钟,李家的人就走了,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至于季云和季松,本来就是他们用来索财的筏子,自然不会真的带走。

苗氏下午过来和周氏拉家常,说了这事儿。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周氏并不意外。

“阿云和阿松怎么样了?”

两个孩子大概还以为外祖家是真的要来给他们撑腰,阻止季远续娶后母。如今李家就这么走了,季松年纪小大概还不大懂,九岁的季云不知多寒心,怕是又得哭。

苗氏叹息一声。

“阿云追出去好远,被李家嫂嫂给推翻在地,阿松看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家的人也真是狠,好歹还是自己的亲外孙。这时候便想着撇干净,以后若三弟真娶个不贤的。阿松还好,娘至少会护着他,阿云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刘氏重男轻女,又历来偏疼季松,肯定不会让他受委屈。季云…刘氏记恨当初因季云推季菀入河才有了牢狱之灾,这几个月来就没给过季云好脸色。若真来个脾性不好的后母,季云得吃双倍的苦头。

周氏暂时没吭声。

季云曾做的孽已遭到惩罚,她也没什么可怨恨的。至于以后,日子怎么过还得看自己。季远若能得功名,娶个贤妻,自是万事大吉。若再娶一个和如李氏一般性子的,便要看他是否能做一个慈父了。

无论如何,都与她无甚干系。

“阿松也六岁了,如果三弟有送他入私塾的打算,还是早点开蒙好。”

季远是读书人,应该也是会让自己的儿子读书的。只是以前他时常在外,家里丢给女人操持。现在李氏没了,刘是是个不靠谱的,他又一心扑科举,怕是没想起这茬。

苗氏脸上带了笑,“前儿个你大哥还在说,等阿平成亲后,便送阿城去上私塾。就算考不出什么功名,能多识字也总是好的。正好三弟放了几日假,等丧期一过,我就让你大哥去给他提个醒。”

周氏也笑起来,“阿城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时候开始学也不算太晚,只要他肯努力,总能学有所成。”

“借你吉言。”

苗氏又坐了会儿,便回去了。

李氏的死并未在村里掀起多大的风波,不过三两天的谈资,转瞬就散了。

季菀继续做她的沙琪玛和炸鲜奶生意。

炸鲜奶得到了许多大富人家的喜爱,进了许多官宦府邸的门,算是打开了小规模的商业渠道。

闲来她又做了叫花鸡送去醉仙居,这次她见到了齐纠。风流少爷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她,穿男装的小姑娘,五官生得出奇漂亮。柳月眉丹凤眼,鼻子小巧红唇粉嫩,皮肤更是细腻得一个毛孔都看不见。

再过两年,不知是何等国色天香。

“你这一双手倒是灵巧得很,什么都会做。”他眼中流光荡漾,“这醉仙居是我舅舅送给我十六岁的成年礼,乃延城第一酒楼,素来不缺客人。添了你做的那几道新菜品后,客流量足足增了一半。尤其你做那个猪下水,厨子都说,叫花子都不吃的东西,没想到能卖得这么好。小姑娘,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季菀客气道:“生意往来,银货两讫,公平交易。除此以外,若要说谢,我才应该谢公子上次援手之恩,免了我们村一场浩劫。”

齐纠扬眉,脸上带了几分趣味的笑,“哦,你说那次啊,堂堂安国公府的世子爷都亲自吩咐了,我哪敢轻慢?小姑娘,你可是不知道,这位陆家三郎可是不好相与,连他父母都管不了他。让他去相个亲,跟逼他吞毒药似的。人家一个个的好歹都是名门世家的闺秀,他却宁可跑去边境苦寒之地呆着,都不愿多看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千金一眼。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季菀听得一愣,不明白他怎么跟自己一个未嫁的女儿家说这些话。但他既问了,自己也不能不答,便道:“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世子征战沙场,保天下安宁,实乃大义之举。似这等忠君爱国,有责任心的儿郎,为人父母者必引以为傲。”

齐纠有点意外的看她一眼。

虽说他时常笑话陆非离不近女色,跟个和尚也似,实际上也知道陆家家风雅正,于女色上尤其严谨,轻易不会纳娶。可从去年开始,因着周老太师的关系,对这季家姑娘十分关注。虽有前因,但瞧着这姑娘容貌气度都不俗,他不免有些猜测。

那厮油盐不进,怎么都套不出话来,所以他才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小姑娘。

素性风流的齐大公子倒也没那么放荡不羁,不会直接询问这等隐私问题,所以才玩笑似的说起安国公夫妇俩逼着儿子相亲一事,想看看这小姑娘的反应。

小姑娘的回答,很让他有些…惊异。

“边境将乱,江山不稳,何以成家?”

这是陆非离回北境后,对没能与某个世家闺秀缔结良缘后的回答。

当然,对于后半句暗含对他的浪荡风流很是不屑的话,齐大公子自动忽略不计。

以他纵横花丛无往而不利的经验,这小姑娘虽说对那家伙满口夸赞,纵然诚心,却也仅止于此,完全看不出有半分倾慕攀附的意思。

倒是难得。

农家小户里的姑娘,偶然识得贵人且有数次援手之恩,竟能心如止水。那家伙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高兴还是挫败。

齐纠眼里闪过顽劣之色,道:“说得也是,陆家数代武将,忠君爱国,素来将江山安危放在第一位,这个人婚姻大事嘛,倒是次要。”他笑一笑,很快换了个话题,“光说他了,差点忘了正事。你做的那个炸鲜奶,我祖母母亲和几个婶婶妹妹都十分喜欢。昨天我三妹回来探亲,带了好些回去给她夫家,说是平常排好长的队都未必买得到,特意托我从你们家多买一些,不知是否方便?”

季菀微微蹙眉,炸鲜奶不易存放,也只有富人家才用得起冰。所以都是有钱人家才买得多,其他零售的少。因奶牛产奶的量有限,每日做出来的炸鲜奶也有限,所以导致很多地方有价无市。

到现在为止,炸鲜奶也就只有附近几个县有买卖。

“令妹需要多少?”

齐纠想了想,“和我家一样,可以吗?”

季菀迅速在心里计算了下,然后点头,“明日我就让人多送一份到贵府。”

齐纠顿时眉开眼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买你‘叫花鸡’菜方子的钱,嗯,做生意嘛,银货两讫,方不误日后往来。”又从荷包里取出两块碎银子,“这是炸鲜奶的定金,老规矩,剩下的等货送到再付。”

经过陆非离的提醒,季菀已见识到了齐家的财大气粗,对这一百两买一个菜方子的阔绰已不再惊奇,很爽快的签了契约,收了银票。

“告辞。”

齐大公子素来是很少亲自来醉仙居的,外界也甚少有人知道他是这家酒楼的东家,与他谈生意,自然得在雅间。

季菀带来的两个家丁都在门外守着,只有曾婷跟在她身边。

事情办完了,她便带着曾婷离开,哪知一打开门,却意外的看见了陆非离。

他一身绛紫长袍,浅色腰封,单手负立站在门口,像是已经来了许久。门一打开,他目光正好落在季菀身上。

十三岁的小姑娘,身高还不到他胸口,他得俯视才能看清季菀的面容。

大约是年长了,容貌身段都越发出挑,所以每次出门,她都穿男装。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说话也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倒真是挺像那么回事儿。

陆非离尚未说话,齐纠已经看见了他,立时笑了。

“十万大军戍守边疆,以防外贼侵入,你这个世子爷倒是清闲得很,老是往我这跑。你家那位素来治军严谨的国公大人竟看得下去,怎么就没给你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陆非离淡淡瞥他一眼,“你如果想体会一下,我可以做主,让你参军。”

齐纠干咳一声,“当我没说。”又道:“你挡着人家小姑娘的路了。”

陆非离看向季菀,“虽说有人跟着,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无侍卫保护,还是尽量少出门。”

季菀一愣,立即垂眸。

“是。”

待她走后,齐纠放荡不羁的笑,“那么关心人家,怎么不亲自送她回去?有你世子爷相送,无论什么样的宵小之徒,也不敢有丝毫冒犯。”

陆非离抬脚走进去,“最近可有生人入城?”

他说起公事,齐纠便收了嬉笑之色,道:“我父亲已经吩咐下去,两道城门严查,来往的陌生面孔都要仔细盘问户籍,绝对不会出现漏网之鱼。”

陆非离嗯了声,“盯紧点,尤其是往来车辆,甚至棺木,巡城侍卫再增加一倍,以防万一。”

齐纠点头,问:“怎么,北狄那边有动静了?”

“现在还没有。”陆非离目光深思,“去年他们派人来刺探,被我察觉后却没抓到活口。北狄近年来厉兵秣马,有进犯之意。我原以为最多开春,他们必有动作,所以才提前动身离京,可如今都五月了,却迟迟没有消息,安静得有些反常。于是我联系了埋在那边的探子,今天才收到消息,原来是北狄的皇帝得了重病,顾不上扩张版图。”

“哦。”齐纠恍然大悟,“你是怕北狄那边的人来抓那丫头过去给他们的老皇帝看病?”

陆非离语气淡淡,“她一个小姑娘,又住在乡下,有再大的能耐,也没那么快传到北狄去。”

“那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北狄野心昭昭,早有犯我大燕之心。若北狄皇帝就此病逝,无论谁登基,都免不了会发起战争。我陆家世代镇守边关,与北狄乃宿仇。他们刺杀未遂,难保不会迁怒他人。以后如果她再来,你派人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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