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天岐年的初夏,秀腾的郊野。
裘千苦看着眼前这个负伤的复仇者,心中一阵天人交战。
天人交战进行了两天,就在裘千苦被徒弟遗留下来的情绪所鼓动,打算将无辜者结果的时候……
一连串的大地震席卷了晋国南部,秀腾也在其列。
烈风驾地震,狞雷驱猛雨,地震就如裘千苦唱的那般惨烈。
地震突然降临的时候,他其实是挺开心的,因为他终于不用纠结了,就这么把人放在这里,生死全凭天意,这样既可以安抚徒弟遗留下来的情绪,又符合自己与世无争的原则。
他压根也没想管秀腾的安危,这不过是他人的死活。
自己一介七境周师,虽没法在大地震中闲庭信步,但全身而退是毫无悬念的。
但他刚要抽身离去,千千万万条只有他才看得见的情绪线径直刺入了他的六识之内,无数人的情绪流如浪涛般吞没了他的意识。
秀腾城内的大多数人的惶恐瞬间冲破了裘千苦心中那名为“自我”的堤坝。
尽管裘千苦对他人的死活无所谓的意志是货真价实的,但由于阿赖耶识这条通道,秀腾人民在天灾中的惶恐与求生的欲念,像一头巨兽,冲入心扉,主宰了裘千苦。
他又被迫“感同身受”了。
于是,三十八座由灵木雕成的阵柱被裘千苦有序的列于各处,一个法阵被迅速布置了出来。
然后,裘千苦用自己的炁去调配天地间的自然炁,然后战战兢兢的指挥一部分天地的法则,只身抗击起了大地的暴力。
裘千苦曾听矩门的人说过,大地由不同地块拼合而成,地震是不同地块之间挤压与震动,裘千苦给整个秀腾城和附近的地域用炁划了一个椭圆形状的圈。
圈内是是裘千苦的师傅传授给他的镇静场,当圈外的波动冲入圈内,会被法阵尽可能的镇静下来,从而削弱大地的震颤程度。
“那可真是一场恶战,就像是小心翼翼的建议一位暴君去帮我制服一位军阀。”
稍有不慎,操纵法阵的裘千苦就会被自然炁所反噬,但要是法阵的出力变低了,地震波就会像突破堤坝的洪水一样涌进圈内。
天灾之下,出现了一个奇景,圈外的大地波涛汹涌,圈内的秀腾城风平浪静。
涌进来的话,秀腾会被震得横尸遍野……裘千苦其实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关他的事,不如说,他甚至觉得尸横遍野本就是原来应有的结局,但——
但他当时被别人的情绪所吞没,自身的意识被封锁住,被迫将秀腾人的安危视作自己的安危,拼尽全力的抵御地震。
每时每刻都要提防萦绕于身的自然炁不会成为脱缰的野马,
身上的经络还遭受着内外炁流的蹂躏,
身心承受着天灾带来的压力,
到了最危机的时刻是居然只是五窍流血,最终只有左耳炸裂开来,身上的经络最后居然只有三分之二因严重过负荷而崩断……
当裘千苦耗尽了灵釜中的炁力,喘着粗气,瘫坐于地时,他浑身像是散架了似的,只是单纯的耷拉着脑袋看向地面。
法阵因裘千苦炁力不能继续供给而瓦解,但他幸存下来的右耳感觉到了地震的停止,世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随后,裘千苦就昏死了过去,等到醒过来已经是五个月后的事了。
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秀腾的人们是怎么看出来是自己在地震中护佑了他们,或许是秀腾城内的周师看出来的吧……
反正,等裘千苦醒来,秀腾人已经把他奉上神坛,还被加上了“平靖公、镇土安魂司衡天王、英毅钦天宣文神肃凝道诚明仁大宗师”等数目繁多的称号。
吃了不知多少回秀腾太守赠予的天材地宝之后,又经过了一年多的调养,裘千苦总算能够下地走路了。
下地走路的当天傍晚,裘千苦看见了城外的无数尸体与鬼魂,有些是最近刚死的。
秀腾没有毁灭,秀腾城外终究还是尸横遍野了,而一群群鬼魂游荡于尸体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