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侯事件本身,不管颜子卿是否被冤枉,这不重要;不管颜子卿在北镇抚司是否真的杀死三百人,还是田惟忠诬陷,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对帝国的影响。
站在政治家的角度,任何事没有对错只有利益;站在统治者的位置,看任何事情只会分析其中得失,而不会关心过程本身。
血衣侯府第二天就被三千金吾卫团团包围,严密到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只能进不能出,“进”还是只局限于一小部分特殊人群。就连刚得到消息的萧如秀想要回府,也被拦在几百米外的街口,无可奈何。
“血衣侯血洗血衣卫”事件一天时间传遍全城,引发各种版本,光怪陆离、耸人听闻,但唯一的共同点有一个,就是:血衣卫被人扇了巴掌,扇得满脸血!
这也能看出血衣卫多不得人心。
按说颜子卿这次是死定了。所有高官大臣、王公贵族都在等,等一封圣旨之后,大汉再次消失一名军功侯爵。很多人觉得,云州颜家又得重新选出一名族长了。
除了金吾卫,颜府四周还有无数探子。曾经的岐王宅子,如今的血衣侯府刹那变成全大汉焦点。
围困对血衣侯府来说,没有伤害。但颜家众人因进神京仓促,各类东西置办都不周全,特别是水和食物。所以三天之后,颜府众人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和金吾卫沟通,没有用。金吾卫得到的命令就是困死府邸,没有圣旨以前,颜家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眼看着就要发生饥荒问题,颜府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萧如秀进不去血衣侯府,不代表其他人也进不去。
第一位是交州宋家。宋家嫡系大多在交州,在京城的话事人只是宋家家主堂弟。宋祁辉手下满载的一车车水、蔬菜、水果和米面被拉到了血衣府前广场,由颜府之人自行拉进门。
宋祁辉和颜子卿不熟,但不代表没有共同语言。在颜府待上半个时辰之后,宋祁辉离开颜府前,由颜子卿亲自送出大门。
第二人是萧如来。萧如来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萧如秀的一封信。“我真不想来趟这浑水的,但家族族老们要我来!”这是萧如来见面对颜子卿说的第一句话。
萧如来这次也是进京赶考来的。本身有多大本事,自己清楚,所以也没有抱着必中的希望。但事件发生后,得到消息的萧家还是逼迫萧如来走了这一趟,虽然在颜府呆的时间只有一盏茶功夫。
接下来,陆家、谢家相继派人前来“慰问”。或带酒水、或带米面,来的都是家族在神京代表。礼物不重,但来的每一个都受到颜子卿郑重接待。
“这几天,都有哪些家族去了?”元祐帝闭着眼睛在打坐。
最近十几天烂事太多,严重影响了当今“成仙”进度。太烦躁的情况下,闭关修炼是不行的,元祐帝只能用打坐的方式来平心静气。
可这就害苦了在一旁护法的血衣卫都指挥使田惟忠,因为陛下打坐都是以“天”为单位的。
“禀陛下,宋家、萧家、陆家、谢家都去了!”田惟忠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不自然。接下来,颜子卿的处置已经不归自己管,但作为“受害者”之一,血衣卫不能不关心此事。
随着进入颜家大门的望族越多,给田惟忠的压力就越大。这件事透露出来的讯息,已经让田惟忠坐卧不安,因为事情发展已经远远超出自己预料。
内阁处置意见也不统一。
李悝为首的维新派主张轻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轻拿轻放——因为缺钱。
叶文忠那边就乱的多,大多数人意见和李悝那边相当,只有叶次辅不知是不是出于“公心”,恳求从重处罚,很有“大义灭亲”的气度。
元祐帝也拿不定主意。
事情本身已经不重要。三百具尸首硬生生摆在那里,不管怎么处置颜子卿,都是有理的。现在的问题不是“理”,是“利”。
去血衣侯府的望族已经有四家,加上颜家本身,天下七望已有其五。一旦动了颜子卿,赈灾那七百万两银子是绝对不用想了,而且接下来……
若不动颜子卿,那责任就在血衣卫。血衣卫是自己掌控天下的精兵利器,是一条绝对好用的“狗”,真要打个半死,自己心疼。
于是,元祐帝也纠结了。即没移交大理寺,也没圣旨做决断,事情就这么拖了三天。可就是这三天,七望家族陆续去了四家,这又叫元祐帝坐蜡。
早知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早些处置。如今四家探望的意义,已经让血衣卫和元祐帝骑虎难下。
无论元祐、李悝还是血衣卫都知道:四家去颜府,不是他们对颜府有多喜爱,关系多“铁”,而只是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单纯想表示自己的不满。
几十年变法,损害最深、损失利益最多的便是大族,天下七望尤其如此。以前,大户们用抛荒下田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如今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把事情摆在了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