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慕篱接着问。
独孤仇抹了一把眼泪,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道:“小皇孙被赐死后,太子殿下的地位便遭到前所未有的动摇,满朝文武在楚天尧党羽的暗中煽动下纷纷奏请昌盛帝废黜太子另立储君,太子殿下不得已只好铤而走险,谋划逼宫夺位!”
慕篱再度惊骇:“什么?!”
独孤仇苦笑:“二公子认为太子殿下此举大逆不道是吗?”
“……”
“可当时的情形却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若不这么做,便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楚天尧夺得天下后,还会让太子殿下活下去吗?”
“……”这显然也不可能。
庚寅之变后,楚天尧对稍微知晓内情者尚且赶尽杀绝,何况是既名正言顺又颇得民心的太子!
“我相信,倘若太子殿下只是孤身一人,他必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宁可慷慨赴死,大义让位以息祸乱,可他有妻有儿,还有许多追随他的臣子幕僚,为了这些人,他也不得不奋起反击!”
慕篱点头,就当时情势来说,独孤仇说得一点也没错。
“太子殿下向来以天下为先,我相信即便昌盛帝是赐死小皇孙的元凶,太子殿下也不曾恨过他,但在我看来,就算他是驱逐胡人的英雄,大魏的开国之君,他也依旧是死有余辜!我永远无法原谅他轻信谗言赐死小皇孙,最终害得太子殿下家破人亡,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独孤仇越说越激动,眼中冲血,脸上泛红,青筋满面,云清和云翊连忙双双上前替他顺气。
慕篱能深切地感受到独孤仇对昌盛帝强烈的恨意,并且他对昌盛帝赐死小皇孙一事一直耿耿于怀,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恨,一切终究都已无法挽回,小皇孙到底是被赐死了,太子府也早已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就连庚寅之变的真相也已深深地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
独孤仇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接道:“原本太子殿下已计划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楚天尧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太子的计划,竟抢在太子之前行动了,不仅策反了太子六率,还暗中勾结禁军里应外合,趁夜起兵造反!皇城起屠戮,储宫遭血洗,成千上万生灵一夜成冤魂,可他还觉得不够,最后竟一把火烧了太子府!可怜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尚未成年的小殿下,最后竟都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天杀的楚天尧,他竟连个全尸都不肯留给他们!如此心狠手辣,禽兽不如,他难道不该死嘛!他有什么资格坐这个皇位!老天爷瞎了眼,竟让他好端端地苟活至今!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咳咳咳……”
最后这几句质问,独孤仇是捶着车舆吼出来的,过于激动的情绪再次牵动伤口,他语未尽便剧烈咳嗽起来,云清、云翊见状连忙又上前为他顺气。
云清心疼劝道:“盟主,您有伤在身,切莫动气。”
独孤仇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咳嗽之后,整张脸都通红了,却仍摆手道:“我……咳咳……没事,咳咳……没事……”
独孤仇胸口上下剧烈起伏,见他如此伤痛,慕篱虽不曾亲历当年之事,但多少也能感受到几分,一向以天地之神自比、代行神旨、司过夺算的司过盟,其核心竟怨天道不公,恨上苍瞎眼,这又何尝不是讽刺呢!
前太子楚天祁的贤德之名,慕篱亦略有耳闻,楚天尧这皇位也确实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无论他如何禁言,也不可能彻底堵住悠悠众口,试问滔滔民意又岂是他能全然掌控得了的呢?想仁德贤明的前太子竟落得这般家破人亡、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而他又恰好是云氏满门的救命恩人,试问独孤仇岂能不为之痛惜,又怎能不恨逼宫篡位的楚天尧呢!
“前辈,还望您多保重身体。您为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我相信太子殿下若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倍感欣慰的。”
独孤仇却是满腹不甘,连连摇头,痛心疾首道:“都怪云霆无能,苦心经营十八年,竟还是无法推翻楚天尧!咳咳咳……”
“盟主!”云清、云翊同时出声,心焦不已。
独孤仇伸手拦住他们,眼神清明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你们不用担心,回去之后叫周桐给我好好瞧瞧,或许还能拖他个三五月。”
云翊咬牙:“属下定不惜一切破解此毒配方,找到解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