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开始旋转、扭曲。她的双膝似乎要无法支撑,但这感觉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扶着一座燃烧着的小屋,靠在竖直的木栅上。
火焰没有任何作用。那不是真的。
一个影子盖住了她。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女巫!”
意外的是,这是一个阿瓦罗萨人——魁梧的红发蛮族,粗壮的脖子上青筋暴露。他将一把豁口的巨剑举过头顶。眼中的嗜血显露无余,他正想象着此生不可能见到的胜利。
不管怎样,他已经准备好最后一击,斩杀势不两立的敌人。
丽桑卓已经数不清自己在其他人的梦中死过多少次了。每一次,她的一部分都会消散,永远无法回来。
不。够了。这次不行。
巨大的冰爪组成盾牌护住了她,将她装入冰棺。那名战士的刀刃甚至没有削下表面的冰层。他踉跄着后退,发出不服输的怒吼,与此同时——
让他醒来,让他相信自己是击退冰霜女巫的英雄。那只是一场梦……阿瓦罗萨部族终将陨落……就像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糟老婆子一样。
而丽桑卓还有更要紧的担忧。
风暴眼在弗雷尔卓德是最凶恶的。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每一片雪花都能刮出血。
丽桑卓找到了那个正在传导元素狂怒的兽灵行者。他的入定状态很像是梦境——就像两个世界之间的桥。这场风暴是一段祷言,直接诵向熊人半神之主。
丽桑卓厌恶至极。那个充满憎恨的生物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最顽固的记忆之一,她始终无法将它们从弗雷尔卓德的土地上肃清,无论多么彻底,都会死灰复燃。
雷电劈在那个萨满身上,一次又一次。他的下颚延展伸长,变成尖牙密布的巨口。指甲渐黑变成了爪子。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熊,而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它的全部生命都如同一场梦。没有睡眠。没有愉悦。只有风暴。丽桑卓小步挪向前,在这场翻滚的狂乱中寻找任何可以使用的东西。
然后那名萨满的可怕凝视突然落在她身上,她发现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沃利贝尔本尊的降世化身。
不敢迟疑,丽桑卓从周围的地面上拉起锋利的臻冰尖刺。她要拖住这个怪物的肢体,决不能让它——
暗血洒在雪地上。远处的山峰周围闷雷滚动。扭曲的萨满跪倒在地,他的身体被撕裂,一半是曾经的他,另一半是他可能变成的样子。说真的,这是一种仁慈,因为他的意识大部分还是他自己的。
无数双眼睛在风暴中闪烁。这些换形者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的威胁了。与他们的战斗可以搁置。
目前,他们的癫狂状态就足以帮她达到目的了。
丽桑卓忧虑地绕着冰面之下的监视者转圈。她可以看到自己渺小的身躯与它们只有一冰之隔。她的肌肤如死尸般冰冷,如新雪般惨白。
那个怪物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到来。它就像某种诡异的新生命正在啼哭。
在监视者的梦中,只有空无。
还有更多空无。还有更多空无。远方的地平线是空无,地平线上的山脉是空无。在空无的上方,穹庐是空无,密布的云也是空无。
在所有那些空无的面前,丽桑卓努力保持自己的……存在。
她身边的深渊张开巨口。她看到黑太阳吞噬了她的梦境化身,但无论那张巨口吞掉多少,总是还有更多吃不完。
她发出尖叫,炸碎成黑暗的碎块,继而分裂成亿万个丽桑卓,每一个都在尖叫。在一切空无之下,她们的声音连悄悄话都算不上,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惊动这个梦境的根本基石……
她意识微薄的身体寻着臻冰屏障上的符号挪动着。这是一道古老的咒语,而催生它的火焰却熄灭已久。她痉挛着、惊厥着向前爬行。她的动作如同垂死挣扎,僵硬、无力。
她的身躯里只保留了一丝丝自己的精神。
然后,如潮涌般地,她大部分的自我回来了。她向冰面上吐出苦水,蜷缩着被冻结在中间。
冰面以下,那翻滚的巨影再度安眠。它在梦中吞食她的时间又延长了一些,那个梦境换来的是它们族类唯一渴望的安宁。
安宁。丽桑卓从未品尝过安宁的滋味。她再也无法安宁了。
她穿好衣服,回身爬上那古老的台阶。霜卫部族在等待她的领导和指引。她此生不会寻得安宁。
这只是很小的代价,却能让那些怪物继续沉睡。
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