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正暗自神伤,河边光线一暗,跟着水中的倒影又多了几个。
他惕然心惊,连忙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后围着许多人,当前一个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赫然是比“鬼”还要可怕的……
“张妈妈。”柳随风涩声开口,“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解释?”张妈妈冷冷一笑,“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不错啊小柳子,懂得诈死骗过老娘,你那个同党倒也挺会装的,可惜装得过头了!”
她说着,冷“哼”了一声:“基本上,又不是死爹死妈,有必要痛哭流涕到‘我也跟你去了’的地步吗?幸亏老娘聪明,才没给你们蒙了去。”
柳随风这才知道自己的出逃计划到底错在哪儿。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你这八辈子不得发迹的杂种,老娘平日怎么对你的?是亏了你月钱还是怎地?居然不吭不响地就想逃走?!”张妈妈见他呐呐地不说话,又骂道,“不知道人身三尺世界难藏?今儿要是放了你,老娘‘张’字儿就倒过来写!带走!”
她一声令下,几个小厮早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套着绳子便将个柳随风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张妈妈,你听我解释,实在不是我想逃跑,我是不能不跑啊!”柳随风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昨儿见到柳红了。”
一言既出,几个小厮全都愣住了。
“别胡说!”张妈妈立刻竖起两个眼睛骂道,“我讲了多少次,鬼神之说终归虚妄!找理由也麻烦用心点行不行?”
“真的,我不骗你。”柳随风忙道,“我是亲眼看到的,她的头发啊……有这么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指甲啊……有这么黑!”
得益于平时和姑娘们讲鬼故事的经验,柳随风每说一个字,那几个小厮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便连张妈妈也似乎有点儿掌不住了。
“……你,你骗鬼呢吗?”她的嗓子尖得变调,声音大得简直震耳欲聋。
当然,如果有人这时候提示她“只有逞强的人才会用特别大的嗓门来掩饰内心的张惶哦”,未免有失风雅。
“我还就是‘骗’了‘鬼’,所以才非跑不可啊。”柳随风在心里暗暗吐槽,口中却道:“不信?你们看!”
他拉开衣领,上头五个黑漆漆的爪印分外明显。
这是昨晚在画舫里第一次遇见柳红,差点被掐死的证据!刚刚柳随风还在犯愁这玩意儿怎么消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张妈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是经久的老妪,人世阅历无数,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传说中的鬼印!
想不到那个传闻居然是真的?!
自己的船上当真有鬼?!
“所以啊,”柳随风又加了把劲,“不是我想跑路,实在是小命要紧啊。我劝妈妈你也别呆着了,咱们一起逃命吧。”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听到“跑路”二字,本来马上就要点头张妈妈瞬间就不干了。
“不……不行!”她依然惨白着脸,然而头却摇得极其坚定,“我不走!老娘全身的家当都在这里……并且你也不许跑!除非把赎身的银子拿出来!”
“喂,我说你……”柳随风气得哑口无言。
前世今生,他实在没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拿不出银子……”张妈妈恶狠狠地瞪着他,“就不许跑!敢跑老娘就去官府告你!金陵知府可是老娘的老相好,信不信给你个全国海捕?!”
“……不用这么狠吧?”柳随风觉得自己的脑门上一定冒出了三条黑线。
“少废话!”张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我回去!”
“……算你狠。”
柳随风恨恨地咬了咬牙,心头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没法子……
形势比人强,漫说现在根本跑不了,就算跑得了,全国海捕——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同样不得安生。
“干完活,中午跟我去埠口接人。”张妈妈的声音又追了过来。
柳随风一怔:“接人?”
“东瀛姑娘的船要到了!”张妈妈说,“你可仔细着点儿,这姑娘是老娘花大价钱请来的,得罪了她要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