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老当众说出这欺师灭祖之语,无疑是犯了众怒。
就算了投诚了妖族朝廷,只要宗门还能维持着自我管理,他们勉强还能接受。
但是如果陈长老日后要联合妖族,封杀闭关的谷主,无疑超出了这个范围,是他们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陈长老知道。
但他丝毫没有理睬那些弟子的意思。
仿佛对于日后宗门的威望问题,他丝毫不以为然。
而褚代门主得到答复之后,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恼怒,纵使自己的师弟刚刚直言自己要杀死他们共同的师父。
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悲凉的叹息。
似乎他也因此想到了什么令人哀伤的事情,一时间脸上多了落寞。
“师弟,二十年了,还在怪师父吗?”
陈长老眼神中的萧瑟只存在了一瞬间,下一刻,便充满了怨恨。
“我不该怪他吗?”
很明显,这其中的缘由知道的人并不多。
很多年轻弟子都是一脸茫然,不知其中缘由。
但站出来的那些个弟子,他们知道。
而他们显然并不认同陈长老。
“陈长老何出此言?当年师父已经竭尽全力,强行使用碎天锤致使身负重伤,又岂能再过多苛责?”
陈长老终于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出声的弟子。
他负手在后,在大雨磅礴中与方才的二长老破有几分相似。
“我知道师父当年已经尽了全力,但我这人很狭隘,心气也不够宽广,很多事情我看不透,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执着于一些小事。”
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打开话茬的他,脸上的愤怒与不甘溢于言表。
“我就是怨他,当年为何会选择救才认识没几天的小师弟,而没有去救陪伴了师父几十年的师妹!”
这一刻的陈长老让人感到无比的陌生。
那张愤怒,怨恨到几乎扭曲的脸,与平时肃穆严厉的他大相径庭。
这个很简单的理由,想来定是折磨了他的内心二十年之久,至今不仅难以释怀。
恐怕随着师父出关之日将近,这份怨念还在加剧。
“我理解师父,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但我不想再见到师父了。”
说完这句话,仿佛这二十年来所有的怨气都被他暂时地清扫了,冰冷的神态再度回到脸上。
“小师弟能活,能被师父救走,当年师妹也肯定可以,但她死了。
想到这个,我就没有办法面对师父。”
那份深深的执念印刻在陈长老的沧桑的脸庞上,让看着这一幕的褚代门主感同身受。
“师妹,是不会看到你现在这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陈长老回答得堂堂正正,不避不闪。
他和大长老不同,他知道自己是恶人,他从未想过把自己包装成为宗门着想的善人。
他就是为了私欲。
“但我更不希望,因为你们的执意抗争,把碎天谷带向了毁灭的地步。
如果能保留下碎天谷,纵使它没了往日的灵魂,我也愿意。”
所有的碎天谷弟子都陷入了寂静。
仗义出言的弟子们也默然了。
他们明白了,对于陈长老而言,就连这碎天谷宗门都是次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能够每天看到,这些师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已,里面碎天谷的花花草草,有碎天谷的一众弟子。
这就够了,其它的,都无所谓。
正是这份本来可歌可泣的偏执,让他做出了如此欺师灭祖,背叛宗门,对自家师兄和天神教神使大打出手的事情。
而他,义无反顾。
台阶上,苍穹的光辉已经逐渐散去,一望无际的黑暗已经快要再次将碎天谷的天空完全占据。
光芒中,端木林的淡蓝色身躯已然依稀可见,他的依旧高举着碎天锤,但衣服上不仅渗透出了肉眼可见的血色,身体也变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跌落尘埃。
端木林终究是要败了。
而‘聚天’殿前,三三还在发出着愤怒地咆哮。
它洁白的毛发已经完全被雨水打在地上,溅射而出泥土所沾染,它的身体,更是被压在地上成了毛茸茸的一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