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烛燃了一整夜。
身体里余热未退,岑星缓缓睁眼,自然而然偏过头,顷刻睡意全无:他大字型躺在床中央,屋里静悄悄,该不会是睡觉时把陆明燊踹下地了吧?
一个激灵弹起身,岑星这才看到,床头柜上的便签贴:开会,书房。
连留言都这么惜字如金,岑星脱力般跌在被子上,打了个滚,既然陆明燊说是因为开会才早起到书房,那应该不是半夜跑路?
新婚夜,他说不出到底睡得好还是不好。
被窝软绵绵暖洋洋,舒服得不愿出来;然而半晚似乎都在做奇奇怪怪的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像陷在“花非花雾非雾”般的朦胧里,进退不能。
缓缓撑起身,他一低头,总算知道晚上那股不上不下的微妙打哪来——小小星正“欢欣鼓舞”。
作为一个正常成年男人,岑星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他跳下地,活动活动全身,做几个俯卧撑发泄一下就好。
当陆明燊打开卧室门,安静的屋里只有“呼哧呼哧”的哼声,他握扶手的手指不自觉收起:岑星伏在地上,只穿一件半透的白t恤和短裤,俯卧撑做得热火朝天。
蓬松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柔柔贴在额角,金黄的阳光打在他白皙光滑的背上,勾勒出锻炼得当的身体线条,是一种蓬勃生命力爆发的美感。
通过运动来纾解吗?
陆明燊若有所思,鉴于岑星连接吻的经验也没有,他可以大胆猜测,其他方面,那人应该是一张白纸。
也就意味,只要引导得当,那人不但可以任他随心描绘,甚至会带来更大的惊喜。
听到开门的声音,岑星已经做完几十个俯卧撑,精神爽利站起身,转头便看到陆明燊停在门前:“你忙完啦?”
陆明燊点头,明知故问:“昨晚睡得还好。”
刚把昨晚奇怪的悸动压下去,岑星被他一问,脸又红起来,含糊其辞道:“挺好的,可能是冥想的音乐有效果。”
陆明燊忍住笑意:“那就好!”
淋浴换好衣服,岑星一打开门,便碰上来喊他吃早餐的芳姨。
“小星少爷,我让厨房炖了补品,你多喝点。”芳姨联想到刚才陆明燊进房一会,岑星又看上去刚“运动”过,委婉劝道:“新婚感情好是好事,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最好还是要节制一下。”
半晌岑星方反应过来:不是这样的!
下楼时,岑星见陆明燊给忠叔包了个红包,低声说了几句。
待忠叔走后,他走上前,小声问:“没漏出什么破绽吧?”
陆明燊面不改色道:“应该没有,但忠叔说贺礼太多,一天点不完,今晚可能也要委屈你。”
岑星摇头:“没有的事。对了,早餐后我想去马场看看。”
前两天准备婚礼,他已经两天没看到爱驹。
陆明燊稍一颔首:“挺好。”顿了顿,他试探问:“如果你时间方便,能不能把翻羽带过来,我想到别墅后面的树林看看。”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到别墅外的地方散心,岑星认为这是他心态开始变得积极,没那么自闭。欣然道:“当然,最近训练任务不重,我下午就带他回来。”
早餐后,岑星到达马场时,小马工们正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讨论昨天收到老板结婚的大红包,没想到岑星今天会过来,一个个呆若木鸡。
起初没注意到他们打招呼时奇怪的目光,直到岑星打开直播,不经意跟观众提起,今天不骑马,下午要早点回去,弹幕有人一语道出真相:
“应该是洞房完没法骑马吧”
后面一堆“懂了”“原来如此”
岑星:不是这样的!
照料完几匹马,岑星刚想去找江望潮问昨天有没有被为难,前台找他:“岑先生,有一对夫妇想找你,说是你的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
岑星疑惑跟着前台到马场大门,果然有一对中年夫妇,一见他来,即激动站起身:“小星,没想到今天你在。”
眼前两人的脸十分熟悉,岑星想了一会,才记起,这就是养大原身那对父母。
对面两人似乎刚赶路过来,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皮鞋上的尘埃还没来得及擦拭,看见他时眼角皱纹都笑开了,却又在站起身时,刻意不去表露。
岑星开口:“嗯,我们先到会议室吧。”记得原主在离开家时,和养父母大吵一顿,双方估计还有些尴尬。
“是不是有什么事?”关上门,岑星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坐下问。
看到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谈吐温文儒雅,和过去像换了个人,岑家夫妇对看一眼,心中百感交集。岑父轻咳一声:“听说你结婚了,想来看看你过得怎样?”
婚礼没有邀请岑家夫妇,岑星拿不准他们到底怎么想,答道:“还不错。有事可以直说。”
原主和养父母关系极为疏离,岑家原是富贵人家,然而在原主小时候,岑父投资失败,不得不背井离乡从头开始。原主小学起被寄样在亲戚家,受尽白眼,跟父母诉苦总被忽视,以致性格越发偏激。
后来岑家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岑母怀上二胎,父母两人的精力都倾注在小的身上,原主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小时候缺爱的孩子,长大很容易出问题,乃至原主在认回亲生父母时,赌气与岑家断绝关系。
岑母开口:“前几天有几个人来找我们,说是孟家那边的,想要一些你小时候的照片,那时我们才知道你结婚了……”
察觉到不对劲,岑星礼貌打断她,问:“哪些照片”
岑母愣了愣:“就你小时候长大那些,还有大学的,他们没告诉你吗?”
看到岑家夫妇给他看的电子相册,岑星一张一张浏览过,一眼发现有哪里不对:这不就是原主和劫匪的合照,而且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如果没什么事,我可能要先走。”岑星想在孟家公开前,和陆明燊商量对策,他不觉得那人会怀疑他,但提早说还是有必要的。他匆匆道:“这是我的电话,有重要可以找我。但如果和孟谦有关,你们直接找他本人,别通过我。”
“孟家说的是真的。”岑父黑下脸:“你真的嫉妒孟谦、眼红人家。你怎么这么白眼狼,孟家把你教得这么好,还给你找到这么好的丈夫……”
“原来你们是特地来吵架的,但我确实没空。”对原主父母的一丁点好感消失至尽,岑星摆了摆手,漠然道:“你们说别人把我教好,那你们是承认根本没尽过父母职责啰?何况我一离开你们,才那么几个月,你们就说我变好,那问题显然是在你们身上。我现在有这一切,跟孟家还有你们一点关系没有。我的丈夫选中的是我本人,而不是把我当工具人的某些家族。不说了,自便吧。”
飞快说完,岑星头也不回拉开门,大步流星走向马房,留下面面相觑的岑家夫妇。任他们再迟钝也发现,岑星确实整个人焕然一新,跟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判若两人,难不成真是他们的错?
回到陆家时刚好是午饭时间,陆明燊没想到岑星回这么早,听完他说的话,淡淡道:“我知道。”
他看到岑星额头上的汗珠,眸光深邃,问:“你特地赶回来,就为和我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岑星的错觉,陆明燊的语气、好像比往常少了那种冷冰冰的公事公办感,甚至还有几分柔和,他坦白道:“怕你误会,或是孟家用这些做手脚,让你难办。”
岑星果然很在乎他的感受,认识到这一点,陆明燊近乎要从轮椅站起来,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激荡,他答道:“不会,我相信你。”
“我知道。”岑星眉眼弯成好看的新月形,直视陆明燊的双眼,自然而然抓住他的手,诚恳道:“所以我才要跟你说清楚,让你知道你没信任错人。”
四舍五入,算不算表白?
另一只手搭上岑星的手背,正当陆明燊在心里酝酿回复,猝不及防,岑星却迅速缩回手,他听那人轻声到:“不好意思,忘记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一时没注意。”
看他垂下眼,陆明燊手指抵住唇,勾起一丝笑意:这算不算欲擒故纵?原来岑星在这方面也是会耍心机的。不过,好像更可爱了。
下午天气晴朗,两人带上一马一狗,出发到后院的小树林散步。所谓小树林,有铺上平整的石道,方便轮椅通过。岑星看跑在前头的小金,笑道:“以后我们可以多来,他们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