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由于水师上的火炮对弹药的消耗巨大,此处也设置了一处弹药的作坊,铸造各式炮弹、散子,利用大明的硝石、日本的硫磺、乌苏里江的柳木碳制作黑火药。
加上城里孙家的商铺和货栈,以及负责署理海关的衙门在此设置的粮食等物资大仓,海参崴还是十分热闹的。
堂堂镇守使大人的儿子周岁,作为城里的几个头面人物就算再清高还是得意思一下。
前面所说的几人中,鹿鸣园的韩承影自然与林茂春熟识,三清观的冲虚子以前在旅顺时两人就见过,何况作为此时的道观,除了道士自己笃信的几位大神以外,为了满足普通百姓的需要,还有众多他们耳熟能详的神祗,求子的有送子娘娘,求财的有关羽、赵公明、比干,求医的有孙思邈、华佗,求雨的有龙王,保佑海上平安的有海神。
林茂春的夫人,加哈禅的女儿怀孕前曾到三清观拜过送子娘娘,可巧了,那以后她便有了,于是冲虚子自然在邀请之列。
作为三游击的前军师,韩承影也不得不给面子。
而城里的瀚海大学校长,罗马教廷设置在海参崴,专司瀚海国、朝鲜、清国、日本教区的教监毕方济,如今正在想办法让林茂春的儿子成为他下面年轻的教士、瀚海大学生物学教授潘国光的教子,也带着潘国光去了。
额尔登布召的大萨满罗秀是林茂春亲自去请的,他可是如今尼堪妹夫、伯力省巡抚罗承志的叔叔,须臾怠慢不得。
加上在海参崴的船坊、炮坊、商馆、衙门大小人等,林茂春最后还是张罗了三桌,上述几位有名有姓的自然位居主桌。
于是,一副罕见的场面出现了。
天主教、道教、儒家、萨满教济济一堂,还共坐一桌。
“此人能抵三千骑”,“瀚海大学校长位置与巡抚差不多”
想起尼堪所说的话,林茂春还是让毕方济坐在他的左侧,右侧自然是罗秀的位置,毕方济的左边是韩承影,右边是冲虚子。
海参崴州的知州、同知恰好去伯力了,如今官场上倒没有比林茂春还大的,官府只剩下一个海关分署的正八品经历,林茂春自然无须太过小心。
余者工坊的、船坊的、炮坊的主事多半是未入流的吏员,林茂春更加不用在乎他们。
不过孙家在海参崴的商馆掌柜林茂春还是得小心应付着。
按照此时的规矩,在正式开席之前,林茂春将儿子抱了出来,准备让这四位“德高望重”之人说几句,按照林茂春的意思,无非是借借他们的“吉言”,抑或都是得道的“高僧”、“宿儒”,或者自身的“煌煌之气”多少也能给儿子加持,当然了,这些话是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的。
“镇守使大人,我之前与您所说的话……”
林茂春一愣,半晌才想到他说的是让潘国光做自己儿子“教父”的事情,他这几日也在左思右想,权衡此事的利弊,他不知道的是,所谓做“教父”,实际上是潘国光今后要担负起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基督徒的使命,他还以为仅仅是收为义子而已。
而那潘国光是大汗最器重的瀚海国最高学府瀚海大学的教授,一身学问是不用说了,按照吏部孙秀节的说法,那可是国子监的教授,可以到宫里给皇帝上课的人,这样的人物虽然是一个不类中华人士的“西夷”,终究不是一般的人。
何况潘国光此人身材高大,平素都是黑色的长衫加白色的褂子、裤子,一头黑发乌黑油亮,面相英俊,听说还出身于那甚罗马教廷所办的神学院,这样的人物能做自己儿子的义父当然求之不得。
大汗说毕方济一人就相当于三千骑或者巡抚,那潘国光大小也能与镇守使相比吧。
“毕大人费心了,末将岂有不同意的,还请大人赐名”
“哦?”,毕方济心里高兴,这可是他在海参崴发展的第一个高官的子弟,与潘国光不同的是,他自从来到大明以后便是一身标准士子的打扮,头上戴的也是唐巾。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林茂春。
“保禄?”
林茂春见了,原本以为眼前这位精通中华、西洋两大学问的“祭酒”能给他儿子取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没想到是这个,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多谢大人赐名”
其实,此“保禄”实乃“保罗”也,毕方济在大明收的众多教徒多半也是这个名字。
为了入乡随俗,毕方济多半以“保禄”名之。
林茂春将儿子抱到罗秀面前,恭恭敬敬说道:“请大师过目”
让伯力省巡抚罗承志的叔叔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他是不敢的。
罗秀虽是汉人,却醉心于萨满教,他仔细研究过道教,又精通儒家典籍,平素放荡不羁,最后认为萨满教最适合自己。
罗秀虽然放荡不羁,不过对于罗家在瀚海国的地位那是门清的,不知不觉也站在尼堪这边说话,像林茂春这种镇守一方的大将自然要站在“皇亲国戚”一方进行抚慰。
“此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炯炯有神,遇人落落大方,与寻常孩童颇有不同,这是跟随我十多年的一串河珠,如今就便宜此子了”
林茂春赶紧谢过,恭恭敬敬接过串珠,这可是索伦人最有智慧的萨满身上的东西,别的不说,这串珠上面附带的灵气就不一般。
等走到冲虚子面前,等林茂春将自己儿子的生辰八字、出身的地方等细节说了(他最信任的还是这位),老道长闭上眼睛默默盘算了一会儿。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眼里露出的精光让林茂春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子五行缺土,不宜长期待在海边,他的辈分是泽字,又姓林,水、木本来就不缺,加上这两字,尚有过溢之虞,更需厚土压制……”
说到这里他凑近林茂春轻声说道:“林将军,贫道跟你说实话,此子虽不怕人,不过眼神游离,人中短平,恐非福厚之人,取名若是中正平和的话势不能久持”
林茂春闻言一惊,几人中,实际上他最在乎的便是此道,以前在归服堡三清观时,此人虽不是主持,不过主持对他还以弟子礼相待,相传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如何化解?”,他赶紧问道,声音也很小,还略微有些颤抖。
“就叫林泽垢吧,污垢的垢,有此字压着,当无大碍”
林茂春给他鞠了一躬,“多谢道长”
他最后来到韩承影面前是有些心不在焉,此时韩承影心里有些恼火,自己堂堂一个辽东大儒,竟然位居西夷、蛮夷、牛鼻子之后,是可忍孰不可忍,幸亏他平素很是在意养气,强自压住了。
此时的读书人,除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对于医道、佛经、道家经典都有些研究,他若无其事地瞧过小儿后心里也耸然一惊,面上却淡淡如水。
“次子骨骼清奇,天庭饱满,不过五行缺土,金火虽不缺,不过木水过多,也有掩映之虞,不如叫匀,林泽匀,总能保持上下冲和”
此时林茂春已经心不在焉了,口里还是说道:“多谢先生”
……
当晚,当教堂的钟声敲响,三清观的鼓声响起,林家却在一片慌乱中开始了晚宴,当晚宴匆匆结束后,林茂春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书房磨蹭了很久,终于写就了一份书信。
没多久,远在赤塔的尼堪接到了这封信,他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