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辅看向高顺,笑道:“大家族中嫡子嫡孙几若于一国之君,旁支再如何出了个才智惊人孩童,那也还是旁支,一棵大树的枝叶太过繁茂,主干若不够粗壮,大树早晚会折断的。”
王龚、高顺都是大家族出身,两人同为家族嫡系一脉,对何辅话语也尤为赞同,君君臣臣就是如此。
见一老一少点头赞同,何辅转而看向王允,不可置否笑了笑。
“大汉朝历经三四百年,犹如一孩童由少年逐渐长大、变老……身上总是会得了病痛、带有些许暮气。”
“世家豪门自前秦之时便已存世,历经数百年,世家豪门已然是世上固有贵族,天下田地十之八九皆被各豪门所占,而内廷宦官因梁冀、窦武之事而骤然崛起,是天下新贵。”
“旧贵占据天下十之八九财富,新贵骤然崛起,新旧权贵之间必然会发生战争,双方必然会有一些争夺,这是无法避免的。”
何辅无所谓笑道:“世家豪门存世久远,早已成熟若而立之年,而骤然崛起新贵如同小痴这般莽撞孩童,贪鄙、妄为之事自不会少了,也必会加重农夫身上负担,自然也甭想得了个好名声。”
何辅看着王允,笑道:“你很聪明,一名自幼学富五车之人,你很清楚……一个祁县旁支之子是不可能被晋阳王氏重视的,士族与宦官敌对,杀一小黄门宦官,会在民间、士族中获得另眼相看,虽然因你缘故而弄死了太守恩主,但你也为恩主守孝三年,他人也没法子以此向你发难,之后再次出仕,又与本家上官而当堂对怼……”
“为民而杀内廷贪婪宦官,为恩而守孝三年,为公而不畏强权……”
“刺史是朝廷监督各郡太守之大吏,与各郡太守本就敌对,并州王家出了这么一个不畏强暴的‘叛徒’之人……”
何辅挠头看向阴沉着脸的王龚,笑道:“若王老是刺史邓盛,若王老是朝廷派到并州监督的外人,一个在并州没有根基的外人,王老会不会看中一个在民间、士林有名望且不畏强暴的人呢?会不会用这把刀将本为一体的并州各家族割裂开来呢?”
不等鼻息粗重、阴沉着脸的王龚开口,王允大怒上前,指着何辅大怒。
“闭嘴!老夫又岂能是你这无耻……”
不等王允愤怒大骂,王龚大怒,手中木杖更是向着王允投掷了过去。
“闭嘴——”
王龚暴怒,别人不知道王允对王家造成的伤害,王龚又岂能不知?
看着暴怒的老人,同为高门大户的高顺就知道事情的真伪,就算是典韦,也知道了二弟话语是对的,短且簇的眉头也竖了起来,一副随时揍人架势。
“呵呵……”
就在气氛压抑之时,何辅又低声轻笑……
“若非先生说了些王御史早些年事情,小痴亦是不知。”
“王御史被朝廷委派的刺史邓盛看重,某种意义上,王御史也成了朝廷的人,也就站在了并州本地世家豪门的对立面,按理说……王老是不可能让王御史出现在此处的,只是……王家此时的情况并不是很好,王家需要朝廷上有人支持,也只能求助被朝廷三公看重的王御史。”
“当然了,张太守以及各家族的态度来看,此次阴算小子的计谋,也当出自这位王御史之手。”
“什么?”
“老子打死你这狗贼——”
典韦大怒,拿着双戟就要上前,高顺大惊,忙伸手将人拉住,唯恐典韦一戟刺死了朝廷御史。
听了何辅话语,典韦大怒,高顺又如何可以阻拦的住?何辅忙用着缝了二十针的手臂阻拦。
“大哥大哥……”
何辅好一通阻止、安抚,这才拦住竖着短眉的典韦……
“我大汉入仕道路很窄,能入仕的为吏者,十之八九都是世家豪门之子,没了家族支持,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何辅看着冷脸怒视的王允,笑道:“阴算小子,把各家族推到退无可退境遇,各大家族遭受了如此险境之后,也绝对不会再信任了王御史,王御史日后也会成了无根之木。”
“但你极为聪明,即便被王老驱赶也依然不愿离去,哪怕忍受再大屈辱,也依然站在小子面前,所行之计……不过是博取雒阳同情而已,与那死的渣都不剩的太守刘瓆一般无二,只不过各家族成了那倒霉蛋刘瓆,而小子就是那被你整死的宦官小黄门。”
何辅冷笑,若王允不开口刺激,心下怒火还不至于高涨三尺,也不至于把老人的警告扔到一边不顾。
“小子自幼蛮横霸道,自幼便不被阿父所喜,在雒阳有个‘不孝’之名。”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知道小子在雒阳是如何的不被人所喜!”
“哼!”
何辅冷哼一声。
“太守张懿领兵千余北上雁门稳定民心,却要拿出两千顷田地;各家族拿出钱粮救助南下求活百姓,却要拿出两千顷田地……”
“王御史,你来告诉小子,四千顷田,是小子用史侯龙旗蛮横贪鄙得了的呢?还是各家族请求小子的原谅,主动奉上的呢?”
“回雒阳后,王御史是不是就该满世界污垢小子贪鄙,污垢史侯、内廷、陛下名声了呢?”
王龚大惊失色,面色更是苍白若死,嘴唇乱颤却难以开口说出一个字……
何辅走到王允面前,冷笑道:“若你想王家满门皆死,若你想让内廷与并州各家惨烈厮杀,若你不想战火平息,你就站在这里怒斥小子,你就回雒阳宣扬小子的贪婪、妄为……”
“你……”
王允阴沉着脸,抬臂就要大骂何辅的栽赃嫁祸,王龚转身就是对着身后一人重重扇了一巴掌。
“啪!”
“还不把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