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
她很少会梦到小时候那些事,前世自从与晏倾分开后,便天各一方。
光阴似箭,三年又三年,她奔走南北之间喝风饮雪,每天都过得很忙,仿佛有过不完的难关,打不完的仗。
那些日子里,岁岁年年混乱不堪,后来再见时,总是慵懒闲散的少年做了阴郁狠厉的权臣,只手翻覆间搅弄风云。
少时绣花针都能扎哭的少女敢提剑挡千军,身许家国流血不流泪。
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
也没人在意。
那些从前太久远了,久到连秦灼自己都忘了,她以前究竟是为什么喜欢晏倾。
见色起意多少是有一点的。
秦灼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久,坐起来这会儿仍旧有些迷糊,思绪乱七八糟地飘远了,不由得抬手拍了一下额头,促使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她换了身衣裳,便开门让婢女们打水来,洗漱完用木簪随手挽了个发便出了屋子,打算去找谢无争。
结果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了顾长安的声音从对面厢房传了出来,“你喝不喝?”
公子好像挺不高兴的,但还没到发火的地步,还在耐着性子讲道理,“本公子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你几岁啊?喂药还得专门的人给你喂?让大殿下给你伺候汤药,你也不怕折寿?”
秦灼心道:顾公子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这顾长安大上午的不去做正事,跑到晏倾屋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怎么想都觉着这场景有点怪异,脚下一转,便先往对面屋子去了。
秦灼进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顾长安背对着这边没注意到,他端着汤碗站在榻边,一张俊脸十分地微妙,又道:“你告诉本公子一句准话,你这次回来和秦灼退亲,是不是因为这位大殿下?”
忽然被点到名的秦灼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厮还敢问啊!
她有点想捂脸走人。
偏生公子爷还觉着自己猜的七七八八了,正色道:“你要是敢承认,本公子还敬你是条汉子!”
晏倾倚在榻上,面无表情道:“顾公子,少想点有的没的。”
顾公子不干了,把汤碗往榻边的小桌子上一隔,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好好跟你论一论的架势。
但对方是个伤患,他也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动嘴:“是本公子多想了吗?你跟那个大殿下要是没点什么,人家那身份的,能亲自伺候你洗漱更衣,连汤药都送到嘴边,昨夜他在这屋里守了一夜吧?”
秦灼越听越觉得这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前压根不知道连谢无争和晏倾认识,得知两人交情不浅的时候还挺震惊。
顾公子更绝,直接往分桃断袖上面扯了。
晏倾抬眸看他,语气淡淡地反问道:“那顾公子昨夜不睡觉在晏某屋外转了一整宿,今日一大清早便来端茶递药的又是为了什么?”
“我……”顾公子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公子爷这一大清早站这说了不少话了,但晏倾就跟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他都习惯了对方一副任你怎么说的样子,结果人家来了个回马枪,差点把他当场噎死。
顾长安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为了撑住场子,强行开口攀扯,“我当然是为了、为了……”
公子爷一大早上脑子转太多了,为了什么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秦灼站在几步开外看了好一会儿,适时上前道:“真没想到啊顾公子,你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在晏倾面前倒是体贴细致地很。”
顾长安这才发现这屋里又来人了,转头看向她,“秦灼?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秦灼笑道:“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她说着还真转身就走。
顾长安生怕被误会什么似的,连忙伸手去拉她,“你走什么走?回来!让他赶紧把药喝了。”
秦灼特想问顾公子:晏倾喝不喝药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在同一辆马车上待了两天吗?人家晏公子还是一路昏迷着的,你还能跟他处出什么情谊来?
但顾长安这会儿扣住她手腕的劲儿特别大,再逗一下,公子爷失手给她手腕掰折了,那就亏大了。
秦灼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抬了抬下巴示意顾长安先把手松开。
公子爷会意,压低了声音同她说:“本公子这都是为了你。”
“怎么就为了我了?”秦灼实在有点搞不懂这人整天都在想什么,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他:“长安,你是没睡醒,还是睡迷糊了?”
说起来,她也做了挺荒唐的一个梦,但醒来之后一切烟消云散,如今瞧见晏倾,也没有分不清虚妄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