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孙一道:“老夫也提醒你一句。青州帝君不是个大肚量的人,你如今娶老夫的女儿,便是与虎谋皮。除了老夫之外,这席上的人,哪个不以为从此你与老夫同乘一叶扁舟?”
“你又如何保证,帝君不会疑你另择木而栖。”
我笑得愈发浅,迎向公孙孙一有那么几分真心的目光笃定道:“我信帝君会信我。”公孙孙一笑着摇摇头,轻声道:“从前,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信任于先帝。”
公孙孙一大袖一挥,拿起只剩下半盏的白玉奶茶,从我身旁走过,只用我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多谢”。
多谢我娶长命?亦或者多谢我同他讲了两句肺腑之言?
我看着公孙孙一的背影不欲纠结于此,舒展开眉头笑待宾客。
夕阳西落,浅淡的光晕洒在房檐上,湘妃色的落日带着无尽的伤感和迟暮之色,戏台上的天仙配还未唱罢,许多宾客看着台上别离的场面颇为动情,整场宴会似有些愁云惨雾低迷之状。
好在月终圆,花会开。
待到台上的七仙女与董永紧紧相偎,朝台下的众人唱最后一句“槐荫树下把子交,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扯散,天上人间心一条,天上人间心一条”时,宾客欢呼喝彩,拍掌叫好,气氛热烈无比。
谁能不爱夫妻得以欢好的大团圆结局?
酉时将近,太后凤驾亲至。身后的随从两两并列,从宴厅排至苏府大门,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众人伏地叩拜行礼,高呼三声千岁。
太后身着朝凤如意云烟裙,头戴翡翠如意冠。行举雍容华贵,面目温和慈悲,轻笑点头。一旁的随侍拉长尾音道:“起!”
声音尖怪刺耳,一听便是阉人。
太后上前,拉起我与长命的手拍了拍,似无意般瞥过长命身后的公孙孙一,含笑道:“哀家来迟了。”
我请太后上座,笑道:“吉时刚至,太后来得正正好。臣与长命承太后福泽,恩感不尽。”
长命轻轻一福,婚冠掩在霞帔下,发出叮铃声响。太后忙道:“快起来,既然吉时到了,便行拜堂礼罢。”
公孙孙一坐在太师椅上,眼含柔情看着长命。搅弄朝堂于股掌之间的公孙相,似乎在此刻褪去了满身锋芒,只剩下慈父的无尽温柔。
管家高声唱礼道:“一拜天地!”
我与长命转身对着天地一拜,起身时恰好撞上玄一清澈的桃花眼。不怒不喜的玄一刹那间低下头,避过我的目光。
管家高声唱礼道:“二拜高堂!”
我牵着长命朝太后跪下,深深一拜。起身后转向右下侧的公孙孙一,又是深深一拜。公孙孙一的手无措间抬起又放下,眯着眼笑道:“起来起来!”
看得出今日的公孙孙一,开心中带着些慌乱,慌乱中还有一丝激动。
管家高声唱礼道:“夫妻对……”
“拜”字还未说出,一身影单薄,着湖绿色内侍服的小太监匆匆闯上明堂,将一份类似诏书折子的东西递给太后,并低语几句。
太后面色狐疑,打开册子匆匆扫过,顿时神色大变,极为阴郁。
管家亦不敢接着唱礼,我朝管家使眼色,示意他等一等。
等那抹湖绿色转身,看清太监面容时,我心中一骇,如晴天霹雳,响起骤雷阵阵。抓着长命的手陡然一重,不明就里的长命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公孙孙一也看出局势似有不对,一脸欣色顿时不见,面色阴沉警惕,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公孙孙一紧抓扶手,颇为忌惮的看着面色阴郁的太后。
这闯进来的太监,竟然……是平城醉茗楼的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