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入关后,周文就把金盾的车兵调到了前方,以战车开道,骑兵居中,步兵在后,长驱直入。沿途各地望风而逃,那些败逃的秦国兵将一齐涌向丽邑和芷阳二地,还惊动了百姓,关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此时赵高在咸阳见败报频传,军情紧急,就把奏事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详加询问。当他确认楚军已经进关时,心中也不免紧张了起来,就开始琢磨如何摆脱困境。赵高此时心想:自从他担任郎中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想杀了他而后快,可是谁都奈何不了他。这为什么?就是因为皇帝专宠他啊!现在山东之人造反,楚人入关,这确实是几百年来破天荒头一遭。一群乌合之众,就算他们不是一群简单的盗贼,是一些想要恢复楚国基业的反叛者。可怎么会拥有一千乘兵车,数十万步卒呢?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啊!还听说陈胜原本就是一名秦国征发到北方去戍守的新兵,一个微不足道的的戍卒,他竟敢无视我大秦国至高无上的法令与威严,就造反了。还听说他建立了一个叫什么‘张楚国’?此人真是胆大妄为,不自量力。前阵子有信使说,反叛者已经攻占了好几个郡,李由还请求朝廷增援呢。李由,他可是李斯的儿子啊,怎么能增援他呢?增援了李由不就是增援了李斯吗?他李由在外掌握兵权,就是在树立李斯的外援啊,如果现在借助于一件事情先除掉李由,不就是断了李斯的外援吗?嘿嘿,他们楚人打进关来,可他李由不仅没有禁止,这里面一定有鬼!现在只有先除掉李由,再把责任全都推卸到李斯的身上,这可是消灭政敌的最佳手段了!赵高想到这里,就开始在李氏父子身上做起了文章。
赵高于是找来一名奏事的官员,对他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然后就领着他来到了咸阳宫见二世。当二世听说盗贼们都打进了函谷关时,也被吓得一大跳,就问赵高:“你不是说官府正在捉拿吗?怎么就没有拿住?嬴老将军干什么去了?前几天他还派人说国家太平无事呢。”赵高就‘猫爪毛线,乱弹(谈)一通。他说:“听说盗贼都很狡猾,他们把老将军骗出去灌醉了,就闯进来了。”二世听了,气得哈哈大笑起来,道:“朕把老将军看成是国家的柱石,他怎么会如此玩忽职守?他现在在哪里?”赵高道:“听说是被盗贼劫持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盗贼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臣也说不上。但臣问过许多奏事的人员,他们都不敢说实话!”二世就问为什么不敢说实话。赵高转动着三角眼里黑眼珠,就狡黠地回答:“是因为怕一个人啊!”二世就问怕谁。赵高不怀好意回答:“怕李斯丞相!”二世更加不解了,就生气地问:“为什么怕他?”赵高的眼珠子又反这转了转,道:“偌大的三川郡,若是李由忠于职守,将盗贼全部拿住了,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我听说李由暗通盗贼,是他故意纵容盗贼们横行三川的。”二世就问李由现在在何处。赵高道:“据山东的官员报告,李由驻守在荥阳城里,大吃海喝,生活堕落,他自己却安然无恙!”二世就火了,道:“李由果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赵高回答:“果真如此,都是奏事的官员不敢说此事罢了。陛下若不信,就把山东奏事的人召进来问个明白。”二世就立即传信使进见。
这名信使就被赵高传了进来,他见到二世后就按照赵高的意思,把李斯父子胡乱地诬告了一通,还说别人都不敢说此事。二世一听这话,又想起了李斯曾经极力推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的事情,不觉勃然大怒道:“李丞相啊李丞相,你怎么会这样?”又问赵高:“你为什么不早点报告?”赵高慌忙跪下道:“臣也担心丞相报复啊!陛下难道不知道丞相他看不起我吗?”二世就传令把以前奏事的所有官员和信使全部抓来治罪,然后道:“前些时候,有人从阿房宫逃跑,朝廷重新补充装备了中尉军,现在立即派去击贼,一定要把这群楚人赶出关去。”赵高道:“可是让谁来领军呢?”二世道:“传朕诏令!速速传李斯进殿!”赵高见二世已经被激怒了,心中暗自高兴,就立即传李斯上殿。
二世因为亲近赵高,疏远贤臣,秦国的一批忠臣良将早就不在朝堂上了,可是现在,这些老臣听说有人打进了函谷关时,他们就坐不住了,一腔爱国之心促使他们不得不为国家尽忠,所以这时,一大群老臣、贤臣们早就来到了咸阳宫,等着二世召见呢。可是二世先召见了李斯。当二世看见李斯走上殿来,就劈头盖脸地数落道:“李丞相,盗贼都已经进关了,你知道不知道?”李斯被问得莫名其妙,就不知所措地回答:“陛下息怒,臣也是刚刚得知情况啊!”二世道:“你当初推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现在可好,盗贼为什么越过了三川而进入了函谷关,他却安然无恙,这是为什么?是不是他纵容盗贼这么干的?啊?你说啊?”李斯就惊慌失措地回答:“陛下,听说犬子被围在荥阳城,他怎么会纵容盗贼呢?臣在朝中侍奉陛下,就算他李由长着一个大象的胆子,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请陛下明察。”二世就道:“那你说说,眼下盗贼闯入了函谷关,怎么办?朕是不是先要治你一个谬荐人才的误国之罪?”李斯顿时慌了,赶紧跪在地上颤抖道:“李由实在没有挡住那伙人,他确实是无能啊!”
二世见李斯也没有办法,就召见所有的大臣商议。大臣们来到殿上,二世就看着他们道:“三川郡守李由无能,连一群盗贼都抓不住!还有关都尉赢魁,竟然让盗贼给灌醉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会笑掉老百姓的大牙啊!真是岂有此理!现在是不是要朕把咸阳拱手让给叛贼呢?你们都说话呀?怎么都哑巴啦?”这时,站在朝臣中间的一位老臣格外引人注目,他胡须皆白,神情肃然,看上去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他就是秦国名将王翦之子王贲。六国中的魏、燕、齐三个国家都是他打下来的,因此王贲也是赫赫有名的老将。前些时候因为黥布谋反,杀了他的次子王云,现在又听说他的三儿子王翱也已经为国捐躯了,他简直伤痛到了极点,以至于悲伤地生起了病来。可是当他听说楚人已经打进了关中时,就再次挺身而出,来到了朝堂之上,他一心要为国家贡献最后的力量。当他听了二世的话后,就大义凛然道:“陛下,老臣愿意为国分忧,现在愿意率军前去击贼啊!”
二世听说有人要主动去击贼,就赶紧抬头仔细地端详王贲,然后大为感动地道:“老将军忠勇可嘉,不愧是秦国的柱石。可是盗贼有几十万人,而中尉军才有几万人,况且老将军已经年过六旬啊?”王贲道:“兵在精,不在多。楚人虽然嚣张,却是乌合,只要秦军能阻住丽邑东面的戏水,臣就有办法击退叛贼啦!”二世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说:“老将军,光凭咸阳的几万军队怕是不行吧?”王贲似乎早就想好了要说的话,便胸有成竹道:“陛下,秦国现在面临灭顶之灾,在此非常时期,就得想非常之法!”二世问:“老将军有何良策快讲来朕听?”王贲就道:“现在情况紧急,从别处调军来不及。臣听说先帝的大陵已经完工了,在骊山服役的刑徒尚有十余万人,他们又靠近戏水。臣冒死请求陛下:请您立即赦免他们,然后发给武器,令其击贼,定可挽狂澜于既倒啊!”
二世一听,精神大震,就大加赞赏道:“王将军此计大妙啊!朕立即照办,立即照办!可是谁来将兵呢?”忽然有官吏跑进来报告:“报!陛下,宁泰已经陷落,贼们气势汹汹,他们以战车开道,正向郑县进犯啊!”秦国君臣大惊失色。王贲急道:“陛下,情况紧急,中尉军由臣来率领;骊山的徒众可另派他人率领!”二世急忙问:“你是秦国的名将,除了你还能有谁将兵啊?”王贲道:“臣保举一人,此人可领徒众!”二世就忙问是谁。王贲依然是胸有成竹地说:“就是在骊山监管徒众的将作少府章邯。”
不等二世开口,赵高先失笑道:“一个小小的将作少府,怎么会击贼?现在除非孙、吴再世,别的人!哼……可你倒好,推荐了一个无名之辈?”王贲见赵高插嘴,就恼怒道:“以你之意,就是要把咸阳拱手让人了?”一句话问得赵高哑口无言。二世也有点不解地问:“是啊,王老将军,此人的事迹朕从未听说过,他岂能派上用场?”王贲道:“陛下,此人曾经在攻灭han国和赵国的战斗中立过大功,臣知道他,况且他长期负责修建先帝的大陵,对徒众又十分了解,因此必能服众。臣在数月前安葬先帝之时,就看到他调军有方,葬礼安排得有条不紊,现在若是让他率领骊山的徒众攻其不备,必定能够出奇制胜啊!”
忽然又有官员跑来报告:“报!陛下,叛贼前锋已经到了郑县!”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朝廷上下顿时乱成了一团。二世无奈道:“叛贼将至,即使赦免了骊山的徒众,怕也来不及了啊?”王贲愤声道:“陛下勿虑,臣到了前线,根据情况再做决定:能打就打,不能打,臣可以先去诈降,只要能稳住叛贼,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听到这话的人顿时一齐看着王贲,停止了喧哗。王贲就斩钉截铁道:“老臣赶赴丽邑,如果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臣就去诈降,一定要稳住贼众,那么您就尽快让章邯出击,贼们必定防不胜防,况且他们一路而来,必定也有骄傲的情绪,更何况他们是昼夜行军,已是‘强弩之末’!”二世就含泪道:“老将军这主意确实好,可是您深入虎穴,如果遇到不测……”王贲正义凛然地道:“陛下,为国尽忠,臣之愿也,请陛下勿以臣为念!”二世大为感动,几乎要流下泪来。
将军冯劫见王贲如此忠勇,也感动道:“陛下,咸阳尉杨熊和宫廷尉司马夷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让他二人担任王将军的副手,可谓如虎添翼啊!”二世大喜,就立即传杨熊和司马夷上殿。杨熊和司马夷来到大殿,跪呼万岁。二世一看一个是红脸黄须的大汉,一个是黄脸紫髯的大汉,就让二人起身说话。二人昂然起立,势若猎豹。二世见二人如此威武,就赞叹道:“果真是壮士!”就问红脸的道:“卿叫何名?有何本事?”大汉道:“臣是咸阳尉杨熊。山东的盗贼,在我看来,如同小草!臣愿意拿着宝刀全部割了献于阙下!”黄脸大汉也愤声道:“杨将军说的正合我意!我二人必定能够割下贼首的脑袋,献于庭阙!”二人说话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惊得二世瞠目结舌,就不停地夸赞道:“好!好!有如此猛夫,朕无忧矣。”就立即封王贲为大将军,并赐给节钺印绶,封杨熊、司马夷为副将军。杨熊听二世说他是猛夫,为了显示力量,磕头谢恩时,一头下去就撞碎了一块地砖。二世大惊道:“爱卿铜头铁脑,定能杀贼立功啊!”就即刻派使者去骊山赦免徒众,然后拜章邯为将。王贲拜别二世,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大殿。大臣们目送他离去后,眼眶中满含泪花。王贲出来后,就和杨熊、司马夷率领中尉军立即向丽邑赶去。
骊山下,被秦国称为徒众的十万工匠正在修建始皇帝的大陵,他们发出了整齐的吆喝声,有的用车推土上山,有的用背篓背,人人都吃力的向峰巅攀爬,而监工的万余名秦军也拿着武器在严密地注视着工匠们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人怠工或者逃亡。新起的骊山大坟已经变成了一座秃兀的高山,看上去气势雄壮,巍峨壮观。这时,一位年近半百的将领正站在大陵之巅监督大家施工。这位身着甲胄、身材高大的将领就是常年在这里监督修陵的将作少府——章邯。章邯,字少荣,他深红面庞,须髯花白,深目阔颊,显得庄重可敬,且又风尘仆仆。这时忽然有人上山来报:“天使大人到,请将军下山说话。”章邯听到报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只是负责修建秦陵的下级军官,一般是没有什么事情会受到皇帝的召见的。现在听说天使来了,就慌忙下山来见天使。
使者奉诏已经在山下的署衙里等候。章邯来到属衙,见到了使者,行礼道:“天使大人来此何事?”使者突然大呼道:“章邯接诏!”章邯感到非常意外,急忙跪下接招。使者就宣读道:“有一群盗贼即将到达咸阳,朕现在赦免骊山所有的刑徒,令你率领他们前去击贼。若能击退盗贼,斩掉首恶立功者,朝廷必将赐爵封侯。接诏!”章邯面现惊讶,只能接过诏令。使者又道:“陛下已经拜王贲为大将军,他已经率领中尉军赶往丽邑去击贼了。临走时推荐你率领徒众去击贼,你也尽快为国立功吧!”章邯听到这话,心里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山东的叛贼会来的如此之快?也万万没有想到,二世会让他率领徒众去击贼。然而他也不敢多想,就立即奉诏,然后走出署衙集合徒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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